第162章

君子游哪壶不开提哪壶,“大白天就把晚上事儿给办了,夜里还干什么?你堂堂御史大夫,不捧着乌纱帽守御史台,倒在这儿抱着相爷的大腿,各种意义上的抱,你想干什么?想干什么,啊?”

江临渊被他说得老脸一红,见他这灰头土脸的落魄样儿,再一看他那挂在脖子上的胳膊,心下明白了大半。

他只瞥一眼送他过来的“君子安”,心中便已了然,朝人微微颔首,算是尽了礼节,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但暂时还不好声张。

他把人请进前堂,命丫鬟取了药箱,正想着动手把君子游胳膊上的污渍擦干净,就觉一道寒意袭来,回头一看,果然……某人的眼神正像刀子一样在他身上凌迟呢,大有他碰人一下,就剜了他一块肉的气势。

江临渊哪敢跟吃了醋的萧北城对着干,向人做了个“请”的手势便自觉退了下去,只动嘴皮子教他包扎的技巧,“那个什么,王……不是,君大公子,先、先把那个污渍,擦擦。”

萧北城似乎是白了他一眼,江临渊也不敢确定,他哪里敢看啊。

君子游也是为了分散注意,努力不让自己只想着疼,把近日发生的事都念叨了一遍,还嘱咐江临渊:“过后一定要让人再仔细搜查一遍密室,我总觉着沈祠那小子不靠谱。还有,迟 的案子也得尽快查明,嫌犯已经押到了牢里,我不希望那俩歪瓜裂枣也不明不白地把秘密带到地下,要是真的出了事,你们几个管事的就算上碧落下黄泉也得给我把真相问出来!”

江临渊连连点头,不着痕迹地退了几步,在一言不发装花瓶的黎婴腰上揉了几下。

“迟 的案子,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彻查,他跟着叶大人这么多年了,就算他落难重病都没有抛弃他改侍别人,算是个忠心的人了。我听说他家境不是很好,早年夫人过世,家里只有一个老母与年幼的女儿,他就是家里的顶梁柱,他一倒了,这家也就塌了。”

那人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我也觉着他的行为并不像是要害叶岚尘,如果他有足够的作案动机,杀了叶岚尘就是最一劳永逸的方式,可他虽然将叶岚尘置于火场中,却选择相对来说最安全的地方,我觉得,他应该是有苦衷,不得已才……”

现在人已经死了,去揣测他生前遭遇了什么也没有意义,萧北城捧着君子游被擦得干干净净,肿得活像根白萝卜的右臂,朝江临渊看了一眼,后者在伤处轻点了几下,君子游咬着牙愣是没敢出声。

“大人,忍着点儿。”说完这话,江临渊一咬牙把稍稍错位的断骨复了正。

他尊敬君子游,对人却没有萧北城那种细腻的心思,为了不让骨头长歪了去,宁可他疼上几个时辰也得掰直回来。

其实君子游也没怎么疼,早在江临渊要动手的时候,他的精神就已经紧绷起来,在稍稍感觉到痛意的时候,已经把自己吓晕了过去,一直到正好了骨,他都没出一声。

黎婴也不知是该心疼他,还是笑他太胆小,拿了姜炎青之前给他备着的生骨灵药,在那人伤臂上涂了厚厚的一层,“等下让丫鬟煲些排骨汤补补,用过晚膳再走吧。不过我看他伤成这样,还是不走为好。”

萧北城无奈,心说你找个别的借口也成啊,他伤的是手又不是脚,怎么进来就出不去了?

“我听说了暗鸦的事,秦南归损兵折将,自己也伤得不轻,既然有人把矛头指向了侯府,那么下一个受到重创的,恐怕就是……”

就算黎婴不明说,萧北城也知道,定安侯秦之余接下来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他给君子游打了夹板,一边缠着绷带一边问:“近些日子,朝中可有什么消息?”

“消息是没有,不过事发那日,我倒是捡了个大便宜。听说姜炎青发现有人鬼鬼祟祟地监视火场便追了出来,那人慌不择路,不巧撞上了我,人是一把年纪了,却一点儿都不让人省心,还险些打伤了我。我一时气愤,便给他喂了副猛药关在了地窖里,现在还睡着呢,王爷要是有意可以去提审他,反正是在我的地界,用点手段我也不会给你捅出去,只要你记得欠我个人情。”

说着,黎婴一拉袖子,果然他的小臂上也有一道瘀紫的痕迹,刚好是个五指的手印。

如果他肯拉下脸来让人看看他身上其他地方的擦伤,萧北城就会知道,那天也发生了和今日相同的事,只是犯人挟持的人质是黎婴,他一个行动不便的伤残人士,没有脱身的能耐,也吃了些苦头,让人昏睡已经算是很仁慈了,不然就该直接药死了去。

萧北城安置了君子游,便去相府的地窖里见了这位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的大罗神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这人不就是当年猫哭耗子的莫文成吗?

初到姑苏时,这老家伙赠了君子游一块润玉,说了些诸如他不堪重用的鬼话,那人假死之后,又跑到王府来惺惺作态说些风凉话,萧北城没怎么搭理他,他自己也挺识趣,之后就没再来打扰过了,想不到是狗改不了吃……

萧北城叹了口气,看着莫文成被五花大绑丢在地窖里,看在他上了年纪也不容易的份儿上,便想着给他松绑,舒展下筋骨再问话。

可他凑近了些,敏锐地察觉到了莫文成下颌角处违和的痕迹,凹凸不平,便好似横着一道明显的伤疤似的。

放在从前,他可能就这么糊里糊涂地让对方混了过去,可现在他有了易容的经验,对这个痕迹甚是熟悉,因此毫不犹豫地上前,捏住那处凸起,直接掀起了覆在莫文成脸上的假面。

动作惊醒了昏睡中的莫文成,他极其惊觉地爬了起来,奈何两手被绑着动弹不得,无法掌握平衡,又重重跌了下去,脸上只剩下半张面皮,还满眼怨愤地瞪着萧北城,这画面可真不是一般的惊悚。

后者定了定心神,并没有在意对方的反抗,十分强硬地将余下的薄皮撕了下来,毫不留情将此人的真颜展现在光天化日下。

随后萧北城退了几步,与人拉开距离,正好这时江临渊拎了椅子过来,他便抖落了衣袍上的浮灰与褶皱,端坐下来,两手交叉盖在膝头,正视着身份败露的狼狈之人,开口一句,便道破了他的身份:“为什么欺骗叶岚尘,把他逼上死路?”

对方冷笑着抬起头来,多年易容的经验让他一眼就瞧出了“君子安”这张脸也是假的,并且从言谈举止推测出了他的身份,“呵,缙王,你好闲啊。”

“有工夫管你的破事,是挺闲的,你要是没招惹到本王头上,咱们就是井水不犯河水,两不相干,谁让你偏偏要杀不该碰的人呢?”

“我可没动你的宝贝王妃一根手指头,他就是死,也是自己作的。还是说,叶岚尘跟你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