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刹那,关鸿风仿佛咬碎了牙,和着血,他捡起地上的匕首,刀刃寒亮,抬到半空的手毫不犹豫落下。容呈平静地闭上眼睛。
下一刻,只听见血肉溅开的声音,掺着血,粘稠不已,四周仿佛静了,什么声音都听不见。容呈慢慢睁开眼,被眼前的血染红了眼睛。
匕首深深陷入关鸿风的掌心,鲜血源源不断从破开的皮肉里涌出。容呈呼吸变得急促,抬起头,看向关鸿风。
关鸿风目光滚烫火热,裹着血似的,涌动着叫嚣着要冲出来。
他伸手拔出匕首,不知道疼似的,任由鲜血滴答滴答落在地面,伤口深可见骨,将匕首扔到角落。
关鸿风缓缓松了手,任由容呈重重倒下,他站起身,转身摇摇晃晃朝牢房外走去,血珠滴了一地,头也不回地沉声道∶"龙伎,这回朕也保不了你了。"
第63章 活人为药引
这夜,容呈被侍卫带出牢狱。
他浑浑噩噩被拖着走,瓢泼大雨打在脸上意识模糊不清。
路是黑的,昏黄的宫灯在狂风中忽明忽暗,头顶的雷猖獗作响,狂风骤作。
不知过了多久,到了一座黑暗宫殿,侍卫推开门,将容呈扔了进去,转身离开,从外头将门锁死,减弱了风声和雷声。头发上的水滴答滴答落在地面,在这死一般寂静的宫殿里异常清晰。
容呈缓缓吐出口热气,力气像被抽光了似的,连睁眼也吃力,他将眼睛睁开条缝,翻了个身,像死狗一般躺在地上,粗重喘息,望着眼前熟悉的殿顶。
原来是承欢宫。
关鸿风又将他关回了这里。
他不知关鸿风到底何意,可他那句"朕再也保不了你",容呈便知道,他这回必死无疑。他呆呆望着殿顶,失了魂似的。养心殿内。
关鸿风坐在床边,脚下一大滩干了的血迹,他脸色苍白,望着窗外的泼天大雨,眼中复杂的情绪令人捉摸不透在想什么。潘太医跪在脚边,正替关鸿风包扎。
伤口深可见骨,皮肉外翻,饶是他这个诊治过无数病人的太医,也瞧得心惊。他来时听门外的小太监说,皇帝这伤是在牢狱弄的。看来皇帝已去看了容呈。
潘太医有些走神,头顶忽然想起关鸿风的声音,如古井般幽深,"潘太医觉得,朕该不该杀了容呈?"
潘太医眼皮重重一跳,后背升起一股冷意,他抬头,正好撞上关鸿风的目光,忙趴在地上,惊惶道∶"臣不敢妄议。"
关鸿风冷冷睨了他一眼,"无妨,朕就随便听听。"
潘太医不知皇帝说这话是何意,皇后已死,这事便成了国事,他这样身份的本插不上嘴,更不该置喙。他总觉得皇帝知道了什么。
潘太医头也不敢抬,发着抖说∶"臣实在不敢妄议国事。"
关鸿风盯着他看了许久,许是觉得无趣,摆了摆手,"罢了,你退下吧。"潘太医应了句是,后背遍布冷汗,起身离开。
就在他即将踏出门口时,身后传来关鸿风低沉悠长的声音,"听说朕不在时,你时常去牢狱里看望龙伎。"
潘太医浑身僵住,慢慢转过身,对上关鸿风深不见底的目光。他低下头,一滴冷汗从脸颊滑落,声音微颤,".......是。"关鸿风黑漆漆的眼珠里裹着冰似的,"你倒是十分关心他。"潘太医听出话里的危险,扑通跪在地上,颤声道∶"还请皇上恕罪。"面前的人没开口,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子危险的气息。
潘太医咽了下口水,迟疑道∶"这事臣本不该开口,可您离宫以后,皇后娘娘日日将容呈召去景仁宫,对他用刑,龙伎身上的伤即可证明。关鸿风眯起眼,眼里有几分错愕,抬头望向殿外杨公公的小徒弟。那名小太监汗如雨下,腿一软,重重跪倒在地,脑袋几乎贴住了低。潘太医硬着头皮继续说∶"龙伎他.....他也是被为保性命才会出此下策。"关鸿风面无表情道∶"这么说,是皇后该死了?"
潘太医大气不敢出,饶是给他九条命,也不敢说出这大逆不道的话。关鸿风仰头,望着殿顶的龙纹长长吁了口气,沉声道∶"滚。"潘太医该说的话已说完,他四肢发软爬起来,起身离开。
他走出养心殿,才发觉后背湿透了,不知是冷汗,还是雨水,快步走入雨中,天地被雷雨声湮没。
身后的养心殿隐约传出当今天子的声音∶"将小丹子拖下去,乱棍打死。"小丹子便是当初关鸿风离宫时吩咐看着容呈的小太监,杨公公的徒弟。凄厉的求饶声在雨中响起,很快便没了声音。这夜,有人欢喜有人愁。
容呈躺在冰凉的地上,已数不清这是回承欢宫后的第几日,侍卫们每日只给他扔一点吃食和水,不叫他死了。关鸿风没再来过,圣旨也迟迟未下。
这样的日子犹如利刃悬顶,说不准何时人头落地。可至少不用再每日提心吊胆,生怕睡梦中会有毒物入牢。这一日,关鸿风终于上朝了。
他身穿金纹龙袍,手掌裹着厚厚细布,面色苍白,来到龙位上坐下。满朝大臣乌泱泱站在殿内,只听见一道凄厉的哭声从前头传来。关鸿风看清了那人的脸,是当朝国公,死去皇后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