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夏口的商业真是相当发达,人流量最好的那两条街上愣是没有一家空着的门面;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六十多岁,没有子女的老人家的布店,好话说尽,甚至搬出“为了社会和谐安定”这种大话才终于说服人家把店面卖给我。其实吧,若不是老人家非常敬重刘使君,愿意为使君做点事情,我再说一车好话也没用。盘下店面我又得烦仓储:店面后的那间屋子虽然不大,打扫出来后堆个几百斤盐肯定没问题;其余的还是得堆政府粮仓里。至于请人,反倒是容易一些;通过糜夫人我从糜家商队挖了一个姓王的老会计和两个小伙子——反正这个小破店三人足矣。老会计的工作经验丰富,只可惜有点固执,而且实在看不上我这个小姑娘。我本来想介绍给他我比较熟悉的运作方式,结果我讲得口干舌燥,他还是没听明白‘流动现金’这个东西到底是干什么用的,发票啊,工时表啊什么的也不用说了。一番努力无果,我只好郁闷地去研究王老头的账簿。好在汉朝的记账还只是比较简单的入,出,结余单式帐,看懂也不难。不过以后记账都得分行分列,这一点我可是坚持到底。王老头虽然年纪大有点小顽固,但看了样品之后也是同意了——毕竟还是表格形式看上去更清爽直接。除了这些事情,我还没忘记打广告宣传。虽然没有大众传媒,不过在三国这几个月,我散播谣言的技术已然纯熟。等我们终于开张的时候,差不多整个夏口的人都已经知道刘使君要差人开家盐行,贩卖价格便宜的盐给江夏百姓。
送到临烝的合同终于又送回来了,上面是诸葛亮的画押签名。归鲁肃的那份合约送出去后不过七八天,江东的货就送到了:两条大船载着整八十石盐,一斤不多,一斤不少。二月二十日,刘氏盐行终于开张了。一大清早天才刚刚几分亮,前来观望买盐的群众已将店门口围满了。我本来打算站在人群中观望的,只是周围实在太挤,最后我被挤在一旁,就只看见已经买到盐的男女老少一个个捧着三五斤盐的纸包喜笑颜开地往回走。晚上结账,这一天我们就卖出去六,七石盐。
店里几个伙计开心得很,我却顿时发愁了。我一个月只有八十石盐的货源,还要留其中一半做军资。怕夏口市民抢购囤货,也怕崔家买断我的货物,我还没敢定价太低,目前仍是二十五钱一斤。但就这个价钱还有如此巨大的销量,我的货能撑几天?
我先是考虑限量发售,用会员卡的形式,限制客户数量,限制每人每月可以购买的数量。这方法应该是有效,只是在汉朝发会员卡能被接受么?再说,我这盐行毕竟是以政府名义行事的;限量发售这种事情,说不定还会对刘备的民望造成损害。如果不能改变需求那一端,我就必须得在供应一头做手脚——和崔家这场商战看来是打定了。
第二天我也不去自己的盐行,直接遛达到崔家字号门口晃悠了一整个上午。他们的铺子当真是门可罗雀,一个上午一共十来个人前去买盐。我上前问了问价钱,还是三十文钱一斤盐,一文钱都没有少。“那官府的盐行也才二十五钱,”我忍不住说,想看他们反应。
不想那崔家的伙计头一偏,不屑地说道,“什么官府盐行,不过是哪家破落商户借个名头行事罢了;这价钱似乎少了,又哪能长久如此;但看他们能撑得了几天!”我脸上堆笑,肚子里早将他们都呸了一遍。果然是颐指气使惯了,什么德性啊!切,玩不死你们我不姓贺!
我再一次找到了庞统,死皮赖脸地求他这个月暂且不填充库盐了,八十石全部给我卖。夏口的军资库盐趋势有点吃紧,但现在也不缺货,庞统也不至于吝啬这一个月吧?不过我还是花了很多口水,将所有的计划都解释给他听过,他这才勉强同意。
我的计划的关键仍然是散播谣言。好在我有了这个盐行;有这样一个人流很大的基地,散播谣言的效率简直可以媲美大众传媒。不过两天,等到第三天早上我出去逛街的时候,整个江夏都已经知道了崔家利用自己和蔡家的关系还有财力打压商家,垄断盐市,谋取暴利,如今是连官府盐行定的价钱都不放在眼里,反而派人到官府盐行大肆购盐。盐价粮价绝对是最容易激起民愤的事情,于是现在是到处都有人议论。我找到一处街头的小广场,不动声色地站在一边听各方人士一边称菜切肉一边高谈阔论。我正考虑怎么样才能插上一两句话,却突然听见有人大声说,“这崔家居然还敢留在江夏?”
又有人说,“呸,他们逍遥的日子到头了!他们还不走,等刘使君平了南郡回来,他们只怕想走也走不得了!”
我心里暗喜,忙跟着那个人的话头道,“这么大一家,哪有说走就走的?不说别的,这么大一家盐行,仓库里的盐,难道就这样弃了不成?你看他们现在还天天遣人来这官家盐行,几十斤几十斤地买,只怕就想把这官家盐行买到断货了,让大伙又得回去买他们那三十钱一斤的盐。他们怎么可能不要夏口的生意了?”
周围群情激奋,众人七嘴八舌地吵着。我不用再听了,赶紧转回了府里。第二天我又去了崔家的盐行;这一次,一整个上午只来了两个人。我又去问价,却听伙计说,“二十五钱一斤——我们东家那是规矩的生意人,自然是官府盐行说多少便是多少。”
我心底暗爽;哈,这么快就承认了我的官商地位和定价权,简直比想象中的还快许多!这样的话,下面的主动权便全是我的了。我耐心地等了七八天;待到每天的销量渐渐稳定,而崔家盐行的生意也渐渐回转,便又把价钱调到每斤二十三钱。崔家花了将近两天才反应过来,但反应过来之后也是忙忽忽地减价了。他们是早上调价的,于是在那天下午我又将单价降了一文。就这样,不过十天,夏口的盐价已经跌倒十八文一斤。在这个价位上我停了几天,打算看看崔家的人会不会来跟我谈判。十八文离我心目中的理想价位还差一点,不过我得先看看崔家会有什么动作。
清明刚过,崔家人就找上门来了。我让伙计安排了一个早上,约崔家的管事在店里见面。崔家来的管事是一个样貌猥琐的中年人,我到的时候正堆着一脸假笑和王老会计在一起说话。见我来了,王老头忙站起身来介绍道,“崔东家,这位便是吾等的东家贺小姐。贺小姐,这位是崔家总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