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渠清如许 清明谷雨 2172 字 2022-09-15

“皇上。”祝知宜给他行礼,身处病中亦礼不可废。

梁徽已经懒得妄图扭转他,也不叫他免礼,祝知宜的礼是不可能免的,他直接问:“还难受么?”

“不难受了,”想到昨夜梁徽同榻照顾了他一宿,祝知宜有些别扭,“谢皇上。”

梁徽指指小米粥:“垫垫肚子,药也一块吃了。”

“……”祝知宜头疼,他不是娇气,是先太子一案东窗事发时,他受祖父牵连被压入天牢问审,先帝急着要断案,他性子倔嘴巴紧,没少被用刑,北镇抚司给他灌药想屈打成招,祝知宜从此便对这些黑苦的汤汤药药有了心魔,闻着便一阵干呕。

梁徽看他磨磨蹭蹭,颇为无言,抬抬下巴,淡声威胁:“清规是还想要朕喂么?”

“……”

梁徽好像也拿这人没什么办法,知道他吃软不吃硬,指着窗外那雪人说:“清规快喝,它看着呢。”

“……”祝知宜问,“怎来的雪人?”早上雪不大,堆个这么大的怕是得五更就动手了。

梁徽往瓷花盘子里倒了好些蜜果,今早医正说换一更药方,他大致看了眼药材,想必是比昨日的还苦:“它自己生出来的。”

祝知宜:“……”

难得看他吃瘪,梁徽微不可擦弯了下嘴角,问:“清规觉不觉着这雪人面熟么?”

祝知宜抬起头,看看他又看看院落里的雪人,直到认出它眉心间的一颗痣,表情一言难尽:“皇上堆的是谁?”

“你又知道是我堆的了。”方才不是还问怎的来的雪人么,梁徽好整以暇笑看他。

“……”

乔一把药汤端进来,梁徽接过,往他面前推了推:“清规喝了药好起来,朕带你去玩雪。”

祝知宜看到那碗浓稠苦涩的东西两眼一黑,坐直了腰板,十分矜贵道:“臣已经好了。”他昨夜被伺候得出了一身淋漓大汗,现下神思清明。

梁徽直接伸手去探他额头,是不烧了,但是:“寒气要去彻底。”

他说完便负手站在祝知宜身旁等着,祝知宜被他弄得浑身不自在,咬牙喝了,吃了大半碟子蜜果嘴里仍是苦的。

大雪又陆陆续续下了几日,祝知宜一场风寒来得快去得也快,大雪封路,还不能回宫,梁徽一言九鼎,带他去玩雪。

梁徽吩咐了张福海后山庭苑不放人进,他和祝知宜蹲在松树下看厚厚雪被下的蚂蚱搬家,看冬日的松鼠采松果。

“用这个。”

祝知宜接过他手上长简万花镜东摆西弄,不知道怎么用,他没玩过这些。这也不符合他的身份和性格,可是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在这树洞前看蚂蚁搬家了。

梁徽从背后覆过来,贴近,握着他的手教他调整镜框,这是西洋使进献的,能看到极其细微的东西,祝知宜渐渐得了趣,又拿它去看树上干枯了的鸟巢。

他以前对书外的世界一无所知也不感兴趣,如今见识了才觉自己从前狭隘无趣、闭门造车纸上谈兵,只会读纸上诗,看不到这“大雪禾燕落新泥”,也没见过真的“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他想起今早那个雪人,自己也蹲到地上揉了一团雪,沙雪很松,总凝不起来,梁徽凑近,接过来,双手压实,说他:“清规力气太小。”

“……那你来。”

还不服气,梁徽低笑一声,他接过雪团,手骨修长有力,手指也好看,衬着白雪很有种拨撩人的性感,但是指根和指腹上有不少疤痕,祝知宜觉得刺眼。

“清规想堆个什么?”

祝知宜想了片刻,说:“豹子吧。”

梁徽挑挑眉,说:“好。”还以为以祝知宜的性子会喜欢羊啊兔啊什么的。

梁徽手把手教他:“手指不能分散,托不住雪。”

“这里要用力,让雪粘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