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怀周眼眶突然湿润了,他再度扯了扯唇角,“赵晓倩。”
余怀周笑出了满眼的泪,“你从前说的话,究竟是真还是假,你到底……”
晶莹的泪花从他眼帘掉落,“有没有爱过我。”
“有爱过。”
没有迟疑丢出的话,让场中瞬间一静。
赵晓倩却还没说完,“但不足以让我放弃我的家乡、工作、亲人、故友、我过往的一切,余怀周。”
她眼神平静,声音更平静,“我对你的爱太浅薄了,即便是再盛百倍,也远远不够。”
余怀周喃喃,“不够?”
不够这个词汇很微妙,因为它有个反义词,叫做够。
也就是说,虽然让人难以置信也匪夷所思,但她是可以为一个男人,舍弃她所拥有的一切的。
只是这个男人不是余怀周而已。
因为赵晓倩对他的爱——不够。
余怀周的肩膀,在这一刻,彻底塌了。
赵晓倩目不转睛看他塌下的肩膀许久,低哑启唇,“抱歉。”
爱情里最不该有的便是抱歉这个词汇。
爱上也好,不爱也罢,都没有错。
爱情,勉强不得。
余怀周未答。
几秒后,麻木疲累到隐隐失焦的瞳孔聚齐,他抬头看向赵晓倩,想说你不是会撒谎的人啊。
在京市的你处在强势的地位,不该更不屑去撒谎啊。
如果真的那么不够。
为什么告诉我说,把我排在南珠的后面,工作的前面了。
还有。
你不是愿意为了我妥协了吗?
否则为什么在知道我不是孤儿后没有追问。
余怀周想开口的刹那。
赵晓倩淡淡的打断了,“但现在说这些没意义了,因为我已经死了。”
赵晓倩重新看向天花板,在余怀周的注视下闭了眼。
余怀周之所以会问她遗憾里有没有他的影子,到底有没有爱过他。
始于赵晓倩先吐出的那句——你哭了吗?
赵晓倩以为她死了,她的意识处在迷蒙的状态。
余怀周想,人果然不能投机取巧。
因为老天爷公平到残忍的地步。
会让你的自作聪明变成回旋镖,怎么丢出去再怎么丢回来。
他趁赵晓倩迷糊时,追问一直以来想知道的答案。
是因为这种状态下的赵晓倩不会撒谎。
余怀周一直想要的答案出现了。
抛去委屈、怨恼、恨意后的最真的答案,在此刻盖了章。
赵晓倩爱过他,但这些爱太浅薄,轻而易举的便能被消弭殆尽不说,更不足以,也不配让她留在这里陪着他。
余怀周安静许久后,接受了。
平静告诉赵晓倩她没死。
安拆的那枪,因为他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偏了。
子弹从打向赵晓倩的眉心,变成擦过她的额头。
她当时的昏迷,一是因为近距离气流压冲。
二是因为她好好养着的体力,紧绷了几个小时,已经迎来了极限。
赵晓倩不止没死。
因为身体底子被之前的汤和药膳养的还好。
昏迷也不过才十八个小时。
而且没有脑震荡。
别的余怀周没说,赵晓倩也没问,活动活动手脚后,接受了她没死这件事。
两厢沉默好大会。
余怀周重新开始盛汤。
赵晓倩撑着手臂想坐起来。
手臂酸软没力气。
在余怀周下意识腾出手扶时没以前的躲避,直接就着他的手坐了起来。
余怀周收回手在床边坐着,给赵晓倩递漱口水。
赵晓倩漱完。
捧着他给的热乎乎的汤碗,小口小口的喝。
这幅样子乖得厉害。
因为额头绑着的一圈绷带,也可怜的厉害。
余怀周视线从她额头往下,在只是几个小时,就生出冻疮的脸上定定的看。
几秒后再往下,落在捧着汤碗的手背。
赵晓倩的手生的极漂亮。
纤细修长匀称,指甲泛粉。
只是一夜。
原本的样子已经看不见了。
中指和食指的指甲处乌黑发紫,隐约能瞧见里面的皮肉,整个指甲盖像是掀了起来。
余怀周见过这样的手。
边界城城墙上日夜站岗的守卫,基本都有这样一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