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钦心里清楚,他回眸望向林妍薇,目光晦涩:“司学馆还有些琐事需要处理,我改天再去丞相府拜访。”
林妍薇脸色白了白,苏钦是真站在傻子那边,打算告诉父亲呢。
“恰如灯下,故人万里,归来对影。”稚嫩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苏钦心里一颤,下意识伸手摸了摸悬挂在腰间的玉佩。
低头看去,小傻子林赶月正弯着腰,歪头认真地打量着玉佩,满眼都是稀奇。
“你竟会识字?”苏钦眸光微动,林赶月因为天性愚钝,即便是丞相府的小姐,也没有去司学馆。
可是,今日所见,她也并非传闻中那般痴傻。相反,学习能力也挺强,对初见的诗歌兴趣盎然。
“嗯嗯,月儿可不是傻子,月儿最喜欢读书啦!”林赶月抬眼,清亮的眸中,盛满了渴望,可是下一瞬,她眼中的光就熄灭,“可是,他们都说我是傻子,姐姐也不带我去上学。”
“别担心,我会想办法的,你这么聪明,读书肯定很厉害的。”苏钦笑着摸了摸林赶月的头,“好了,快回家吧。”
“是啊,妹妹,你衣裳都湿透了,随姐姐回去吧。”林妍薇扯出一抹僵硬的笑,手刚碰上林赶月,就被她灵活地躲开!林妍薇尴尬不已。
最后还是苏钦耐心解释,林赶月才胆怯地跟着林妍薇回府。
后来,苏钦将此事禀告给林丞相,林丞相却不痛不痒地训斥了林妍薇几句,就此作罢。虽然早有预感,但亲眼所见,苏钦的心还是不免沉入谷底。林赶月的处境,比他想象中,还要艰难些。
暮色降临,将军府的书房内,沈流景的手指蜷起,轻轻地敲击在桌上,暖橘色的灯光照在他俊美到略显攻击性的脸上,令他凭空生出几分冷意:“萧姮真是越来越古怪了,继续盯着她。还有,派人密切关注静王的动向,恐他生出叛变之心。”
“属下领命!”单膝跪地的黑衣人沙哑着嗓音回答,他是将军府忠心耿耿的影卫无咎,主人的命令高于一切,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他又补充了句,“回主子,今日丞相府的庶女林赶月,表现也很怪异,属下怕有所纰漏,还是禀告给主子。”
“那个丞相府的傻子庶女?”沈流景深邃的眼眸像沉沉的夜色,让人根本看不穿他心之所想。
影卫就将林赶月的事都事无巨细地交代给沈流景,原本平静如水的沈流景突然抬手制止无咎继续说下去:“林赶月叫嚣着要把花送给我,是因为她自认为是我的救命恩人?”
“傻子的话,不知真假。”无咎十分谨慎地回答,沈流景摆摆手,示意他继续说下去,可是,无咎后面说的话,他都没花多少心思在听,几乎全神贯注都在想一件事。
林赶月是他的救命恩人?
沈流景的思绪不禁回到十年前,那时年岁小,性子顽皮。有次跟随父亲去丞相府,趁着大人们商议要事的功夫,他避开下人的视线,七拐八绕地在丞相府探险。
不知绕到哪里,只见一处僻静破旧的院落,里面好些房间都积了厚厚的灰,他蹑手蹑脚地溜进去,浅浅转了一圈,都没瞧见人影,小少年撇撇嘴,真是无趣啊。
绕到院落的后面,入眼的就是一丛茂盛神秘的小树林,那时候都到掌灯时分,林中光线甚是昏暗。沈流景舔舔嘴,兴奋地一头扎进小树林,这才叫真正的冒险!
奈何实在不了解地形,沈流景都没走几步,就被荒草绊倒。他直接扑倒在地,还好死不死,摔下去的时候正中一条花斑蛇!花蛇愤起抵抗,一口就咬到他的手腕上!
沈流景吃痛,猛地将花蛇扔出去,被蛇咬过的地方火辣辣的疼,他下意识就要用嘴吸出来,就在这时候,一道脆甜温柔的声音响起:“你不要用嘴吸哦,当心加速毒素蔓延。”
这还是沈流景第一次被毒蛇咬,伤口肉眼可见地发紫肿胀起来,小少年吓得脸色惨白,可怜巴巴地抬起头,求救般地望向扒拉开草丛跑过来的小姑娘。
小姑娘身着粗布麻衣,五官精致,身材瘦小,梳着两个小丫髻。林赶月都来不及细细打量沈流景,她放下背上的竹篓就蹲下来,随后,她就撕下衣角在沈流景的手腕附近打了个结:“你忍着点啊,我要将你的毒血挤出来,要不然,你会没命的。”
一听“没命”二字,沈流景吓得眼眶通红,可他是个男子汉,不能在小姑娘面前落泪,于是他就倔强地将头偏到一边去,只用力地吸鼻涕。
林赶月动作迅速熟练,等处理得差不多,她就从随身的竹篓中翻找出几种草药,简单地揉碎敷贴在沈流景的伤口上:“等会我背你回去,然后,你就赶紧去找个大夫。”
沈流景自小就被教导要知恩图报,他从腰间取下一块冰凉似水的玉佩,随后就递给救命恩人,哑着嗓子许下真挚的承诺:“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待我功成名就,一定会八抬大轿、风风光光地迎你入门。我叫沈流景,流光溢彩的美景!记住了哦!”
林赶月郑重地接过玉佩,欣喜地说:“流景哥哥,我等着你!”
后来,沈流景就只记得是小小的姑娘将他背回丞相府前院,随后就被她叮嘱不要透露来过小院,沈流景点点头。
不曾想,一别就是十年,沈流景最后悔的,就是忘记问小姑娘的姓名,后来他也去过丞相府,可再也找不到那处院落,也没有人知道她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