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突发性耳聋后, 他便没有再看过这张DVD了,因为三年前的自己太过刺眼,他不想看, 更不敢看。
他先前之所以会在闻燃观看这张DVD时,用遥控器按掉了,便是因为他很害怕。
但他已经下定决心去面对了, 好好地面对三年前的自己,他才能好好地做好现在的自己,才能好好地迎接明天的自己。
然而,他却不知道他望向闻燃的眼神是惶恐不安的。
闻燃其实想劝孟眠冬不要勉强自己,但又不想妨碍了孟眠冬的努力,因而仅仅握住了孟眠冬的手。
DVD的最开始是演唱会的筹备以及在外面等待进场的粉丝的画面,接着,镜头切到了演唱会的开场,开场他没有在舞台上,大屏幕上也只有他拿着话筒的剪影,剪影不停地变换着,在变换中,舞台四周的一圈窜出了火花,在火花全数灭去后,他才坐着升降台,抵达了舞台中央。
他坐在沙发上,看着画面中的自己,猛然偏过头去,在听到第一句歌声时,他的酒瘾居然冲了上来,同时,他好不容易被闻燃养得有了血色的皮肤霎时苍白了。
他一把抱住了闻燃,痛苦地道:“闻燃,我很难受。”
闻燃赶紧把电视机关了,又焦急地问道:“哪里难受?”
孟眠冬颤声回答道:“我酒瘾犯了。”
孟眠冬的酒瘾已经好久没有犯过了,而且双硫仑、阿坎酸、纳曲酮这三种药孟眠冬一直都是按时按量服用的,从来没有间断过。
所以,孟眠冬或许根本没有犯酒瘾,酒瘾仅仅是被恐惧,想要逃跑的心情所催生出来的幻觉,又或许为药物逼得蛰伏的酒瘾,在孟眠冬陷入负面情绪时被释放了。
闻燃一时间没办法判断真相究竟是前者还是后者,便望着孟眠冬一片苍白的眉眼,心疼地道:“我不可以给你酒喝,就算是三度的水果酒都不可以,把酒瘾熬过去好么?”
孟眠冬将脸埋在闻燃怀中,闷声道:“好,我会熬过去的。”
闻燃为了让孟眠冬舒服些,将孟眠冬抱回床上躺着。
“闻燃……闻燃……闻燃……”孟眠冬其实什么都不想说,他只是纯粹地低喃着闻燃的名字。
闻燃明白,却还是不断地回应道:“我在,眠冬,我在……”
孟眠冬满脑子都是刚才的画面,熟悉又陌生的工作人员,尖叫、欢呼的粉丝,自己的模样以及自己的第一句歌声——他永远回不去的少年模样以及他永远唱不出的悦耳歌声。
失落、惊恐、羡慕……各种情绪混杂在一起,被酒瘾发酵后,让他几乎没办法承受。
他原来以为自己已经接受残疾的事实了,但一看见健康的自己,却又猝然发觉自己只是在没有办法改变既定事实的情况下,进行了自我欺骗。
自我欺骗终究是自我欺骗,被这么轻轻地一敲打就碎作了一地。
他没有抬起头来:“我……闻燃……闻燃……我如果没有患上突发性耳聋该有多好……闻燃……”
没等闻燃安慰,他的神志似乎被酒瘾夺走了,他尖声向着闻燃呼救道:“闻燃救我,闻燃救我……我快死了……”
他的手脚也胡乱拍打着,闻燃只能用尽全力将他抱紧了。
闻燃又在他耳边道:“我已经抱住你了,你不会有事的。”
他什么都听不到,也感受不到,依然拼命地向着闻燃呼救。
直到嗓子嘶哑,他才稍微安静了下来,但安静并非是自愿的,而是被迫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闻燃发现孟眠冬的身体终于慢慢地松懈了下来,他吻着孟眠冬的头发问道:“你还好么?”
“嗯,我的酒瘾已经熬过去了。”孟眠冬精神萎靡,双眼也没有什么神采,却认真地对闻燃道,“谢谢你陪在我身边。”
“也谢谢你让我陪在你身边。”闻燃将孟眠冬抱到浴室冲了澡,又换上干净的睡衣,才抱回了床上躺着。
他也躺下了,他一躺下,孟眠冬便钻到他怀中,沉沉地睡了过去。
他凝视着孟眠冬疲倦的睡脸,轻轻地叹了口气,也跟着睡着了。
第六天,他一醒来,想的是是否该劝孟眠冬放弃,但他又不想让孟眠冬之前的努力白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