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虽说独孤行在往后的日子中,被虬髯客也折磨的够呛,曾扬言“剑客道如有像虬髯客与胡古道此二类人,做剑神有何意?还不如回家种田来的自在。”
虬髯客也老大不小,竟然也时常去挑战剑神,虽说没有胡古道去的勤快,但以惹得独孤行厌烦,几乎一见到这二人身形,反倒是剑神绕着走了。
对于虬髯客,独孤行明显比对待胡古道时更加重视,于是在之后的数年里,独孤行与虬髯客最后一次决战后,自断十剑为其正名,这可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举动。
莫说天下人惊慌,就连当事人虬髯客都慌乱的几天几夜没缓过神,还当自己犹在梦中,醒来时,便以名传天下了。
空空儿看重胡古道无非两点:年轻且执着。
用他的话来讲“小子,日后学会了《戮剑图》,给老头子在西湖开个剑湖亭,哪天老头子心血来潮,说不定会去剑湖亭找你玩玩。”
胡古道不辱使命,在数年后,终于应了当年之约,西湖剑阁成立后,便在剑阁之外开了座‘剑湖亭’,美其名曰‘观潮亭’,之后还自创了那首笛声震九州‘一曲肝肠断,天涯何处觅知音’的《江湖行》。
恐怕别有用意的是,一直在等空空儿这位无名师傅了。
此刻,北境则以见到了空空儿,他们两位老朋友已有许多年未见,一见面则是为了后辈出头来的。
“梦一秋,说说你的计划……”
清晨,自一线天处升起一抹浅红色的光,这道光很快迅速扩大,光随着扩大的年纪而产生实质的变化。更加的红,更加的亮同时更加的炽热温暖。
站在千叠峰顶的并不只有唐含影一人,唐峰不知何时以比唐含影先到了。
唐含影刚来的时候,就感受到了不对劲。因为他以清楚的听到除自己外另一个人的呼吸声。
这呼吸声很独特,是那种厚重而沉稳的呼吸,当然,没有一点书生气。
“唐峰?”唐含影道。他并不质疑自己的听力与推测,他只是在奇怪,这位向来不早起的唐峰,何时懂得早睡早起的道理?
“门主。”唐峰的声音传到了唐含影的耳中,唐含影点点头道“起来了。昨天可睡的好?”
“喝醉了,回去转头就睡,一睁眼天都快亮了。”唐峰道。
“呦。”唐含影笑道“没想到你也有喝醉的时候?”
“喝酒可不看多少,若是好酒,加上心情愉快,我唐峰说不定两三杯就倒了。昨天我不仅喝满了两三杯,还多添了六坛,不醉才奇怪呢。”
“怎么一大早的来这里?”唐含影道。
“在唐门呆了三十多年,还未看过唐门清晨的初阳。”唐峰答。
清晨的太阳是最美的,当第一缕阳光照亮大地的时候,也预示着新一天的开始,那时的阳光也是一天中最有朝气的。
唐峰外出游历了一次,似乎成长许多,特别是在被唐含影关禁闭的一个月中,唐峰就像变了个人。如果说,曾经的他因为种种巧合或是一些其他原因展现出了各种幼稚与所谓侠义不算成熟的话,如今的唐峰则是实实在在变成熟了。
单是这一点,唐含影以很满足。
虽然他看不见,但仍然可以清晰的感受到“不错,今天的太阳很美。”其实,每天的太阳都很美。但唯独今天唐含影觉得是自己半生感受过无数次起起落落的阳光中最美最暖和的。
“你回来可去见了唐柔。”唐含影忽然道。
“不曾。”唐峰摇头。
“不去看看吗?”唐含影犹记得,当年唐峰与唐柔是唐门除他之外的两大支柱,唐柔主文,唐峰主武,一柔一刚正好配得上‘双雄’二字。
但自从碧月山庄一战结束后,似乎一切都变了。
唐柔一心只读圣贤书,却只看形不看意,导致文位始终没有提升,虽然表面看上去刻苦,实则一落千丈,这样的人,如何能考得上功名?
这些话,唐含影当然没有对唐柔说,读书人可受不了那样的打击。
唐峰原本只在意唐门暗器的‘百解’之术,但自从杀了梦一秋后,竟然注重起身法的修行。
若换作以前,唐门腿法‘瞬息千里’唐峰虽学习过,但也仅是轻功入门的级别,这一下倒好,杀了梦一秋,反倒轻功一日隔三秋,进步神速。
这二人的非常举动,曾让唐晓都一阵后怕。
唐含影却心细的很,用他的话来说,唐柔‘看形不看意’与唐峰勤练步法虽看上去是两码事,其实是一码事。
两个人都在害怕,唐柔是被彻底吓坏,想要凭借读书转移注意力,唐峰则随时准备逃跑。
逃跑?
逃哪去?能去哪?
曾有一段时间,唐含影甚至怀疑梦一秋是否真的死了?但那具冰冷血淋淋的尸体,与尸体上插着的一枚枚暗器和伤口都在不厌其烦重复的告诉他:梦一秋已死,而且绝无再活过来的可能。
但……
既然梦一秋已死,他们为何还要害怕?
他们都是唐门最杰出的弟子,难道害怕一具尸体?
不!或许他们并不是怕那具冰冷僵硬的尸体,他们怕的是鬼,尸体身上的怨念!
可这世上哪有什么鬼怪?哪有什么怨念,那些骗小孩的东西,唐晓不信,唐含影不信,唐门上下弟子都不会信,难道唐兴双雄就会信?
既然这些可能都排除了,那么,他们究竟在害怕什么?
这个问题困扰了唐含影很多年,直到唐晓去世,唐含影继任新门主,也始终困扰着他。
他能感受到,他曾猜测过,却并不打算说出来。
他始终认为,自己不断的想,不断的猜测是有多幼稚。人总是对一切未知的事物充满好奇,即便这件事细小如蝼蚁,依旧能引起人们的诸多幻想,诸多好奇。
‘好奇’就像是无形的绳索,不断侵蚀、捆绑着每一个心有此念的人。
近些年,唐含影的好奇心似乎削减了很多,兴许是他已被新的事物所吸引,兴许他以过了好奇的年纪。
他毕竟还是老了……
“唐柔有自己的事要做,我还是不去打扰了。”
这回答简直天衣无缝,唐含影似乎以找不到任何理由让唐峰去见唐柔。
可偏偏他找到了,只要是理由,只要用心去找,总会找到的。他的理由当然很简单,简单到以不存在丝毫隐匿“你应该去看看他。”
这句话就如一个命令,一句忠告,让唐峰不得不去执行、去遵守,即便他想反悔拒绝,也觉得倘若拒绝了唐含影,都是对自己的不负责,对唐含影的侮辱。
他当然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
于是,唐峰只能回答“是。”
“我打算看一会太阳就去找唐柔。”
是的,唐峰应该先好好享受一会滋润的阳光,正如唐含影享受了二十多年。
唐峰的小小要求,唐含影没有理由拒绝,虽然整个西蜀都是唐含影做主,但身为门主,他依然需要保持一点风度,仍然需要给自己的后辈们留些尊严。
只可惜,唐含影似乎天生就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或许他早已厌倦了常理,他甘心做那个开荒者,甘心当第一个违逆常理而被人厌恶的人。
“不!你现在就去。”他的一句话,彻底打翻了唐峰的念头,同时让唐峰心中仅存的最后一丝光明也抹除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