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年的都在?”
“对,前些年教育改革,为了保存□□,更便于查阅,从95年开始的档案就全部存入电脑里了,当时可忙坏了咱们学习管理处的一群老师……”
资料都在电脑里,那再好不过。
在刘校长的陪同下,阿皓亲自去了趟资料室,从尘封已久的学生档案里找到了梁月。
那一年有好几个梁月在校,他一一浏览而过,目光停留在第三个梁月上。
资料是扫描件,因为年代久远,略有些泛黄、不清晰,但那张一寸照的的确确是如今他认识的小月亮。
梁月,2000年入校,平城沧县人。
照片上的小姑娘笑得一脸开心,露出一口整齐的小白牙,扎着两只羊角辫。
资料上显示,她学习成绩优异,入校的每一年不是拿三好学生就是学习积极分子,还代表学校参加过演讲比赛。
本来只是出于谨慎,来看看有没有梁月这个人,阿皓却在资料室里待了很长时间。
他逐字逐句看完了这份资料,最后唇边竟带着一点笑意。
刘校长有些迷茫,心里打鼓,怎么查嫌疑人的资料还查出一脸高兴来了?
哦,大概是进展顺利,喜不自禁。
他清清嗓子,“崔警官,这个叫梁月的学生有什么问题吗?”
阿皓点头:“是有点问题。”
“那,那现在要做什么?”
“把这份资料打印出来给我。”
“哦哦,没问题。小李,来帮崔警官打份资料!”
崔警官似乎又想起什么,在小李打资料时询问道:“那一年校内活动的照片还有吗?”
刘校长:“文件夹里应该有,都按年份留存了档案,只是毕竟是20年前的事了,照片估计都不太清晰,而且不太全,不是所有活动的照片都有……”
“没关系,把有她的照片一并给我。”
……
离开小学时,崔明皓坐在车上,一张一张看着那些模糊的照片。
这是六一儿童节时照的,一群孩子画着红脸蛋、扎着羊角辫,个个都长得差不多。可他一个一个而孔看过去,却愣是能从里而找到那只小月亮。
他对她是有滤镜的,即便妆这样浓,顶着猴子屁股似的脸蛋,他也依然觉得她是最漂亮的。
他慢慢地看着梁月,眼前似乎又出现了阿月的脸。
阿月上幼儿园时,他也曾经和她一起过六一,那时候幼儿园会发小篮子蛋糕,蛋糕上还插着小纸伞。
阿月很爱收集纸伞,宁可不吃蛋糕,拿自己的去换多两只五颜六色的伞。
阿皓一张一张看着那些照片,看着梁月站在演讲台上,看着她参加运动会……一共只有五张照片,数量少得可怜。
可他久久地坐在车里,恍惚中觉得自己参与了一遍她的童年。
……
期间接到薛强的电话。
薛强问他:“查的怎么样?”
“正在进行中。”
“有可疑的地方吗?”
“暂时没有。”
“你是不是太多心了啊?叫月亮知道你怀疑她,还不定怎么伤心呢。”薛强叹气,“人都没嫌弃你刀尖舔血,你还怀疑人家居心不良……”
“不是怕她居心不良。”阿皓收起照片,静静地说,“我们身边这么多人,我是怕一个人出事,他们都没有好下场。”
“可是她的资料条子那边也给你了,清清白白的,你还怀疑?”
“你不懂,强子,人口库的资料是最不能信的。”
“为什么不能信?”
阿皓的呼吸欲渐加重,最后才一字一顿说:“因为崔明皓这个人,也是后来才加入人口库的。”
为什么老街的人都叫他阿皓。
为什么他不爱别人叫他崔明皓。
因为他从出生那天起就不是崔明皓,这个人不过是后来莫须有捏造出来的。
阿皓亲身经历过,他太熟悉这套流程,只要警方愿意,这世上分分钟可以诞生一个有血有肉有过往的人。
他不得不谨慎。
……
一天时间很快过去,阿皓从六小查到六中,还差梁月的住所没有查。
手里的文件袋里,资料与照片都厚了起来。
天快暗了,他看了眼时间,赶在公墓关门之前去了趟半山。
墓园的大门口,值班室的人已经在看表了,“这个点才来?马上关门了啊。”
阿皓默不作声塞了卷钱过去,那人掂了掂,眉开眼笑从一旁拿了一束几近凋零的花束过来,“正好还剩下一束,拿去吧老板,不过你抓紧时间啊,我也不好通融太久,逮到了要扣钱的。”
阿皓踏着长长的望不见头的阶梯,一路拾级而上,来到一座壁碑前。
公墓的下方是一座又一座的独立墓碑,最上方才是墙壁上的小隔间。
阿月死的时候,他根本没钱买下而的房子,只能草草将阿月葬在了这四四方方的小隔间里。
照片上的姑娘很年轻,只有十六岁,无限好的年岁,却只留下一个苍白的笑容。
她不仅是阿皓的亲妹妹,更像是他一手带大的孩子。
阿皓十四岁那年,阿月只有四岁,他们的父母在一场车祸里送了命,只剩下阿婆一个人抚养两个孩子。
打从他记事起,阿婆就告诉他:“你是哥哥,要好好照顾妹妹。”
父母的离开让孩子过早成熟起来,但好在有阿皓这个当哥哥的在,他一个人早熟就好,阿月还能保留一点孩子的天真稚气。
父母离开时,阿月才四岁,并不明白生离死别意味着什么,她还以为父母只是出远门了,不日就会归家。
等到她明白那对夫妇永远都回不来时,关于父母的印象也已经稀薄到看见照片都觉得陌生的地步。
这样也好,阿皓是庆幸的,至少阿月不曾悲伤过。
后来的那些年里,他一直践行承诺,他答应过阿婆会好好保护妹妹,就一定会做到。
阿月的家长会是他去参加的,即便那时候的他也不过是个少年,也挺起了单薄的脊梁,取代了父亲的地位,成为阿月的巍峨高山。
每年的生日是他替阿月庆祝的,别的同龄男生粗枝大叶,但他却很细心,会像慈母一样观察阿月最爱什么。家中不富裕,他就仗着成绩好,给同学写作业、考试作弊,赚点外快。
于是阿月有了洋娃娃,有了哆啦a梦。
只是那一年的哆啦a梦还不叫这个名字,因为台湾配音与译制的关系,大家都管那只蓝色的机器猫叫小叮当。
阿月爱不释手,总是盼望着自己也能有一只万能的胖猫伙伴。
那一年生日,阿皓问她:“许了什么愿?”
“想要一只小叮当。”
“不是给你买了一只吗?”
“这只是公仔,我想要真的那一种,可以从口袋里掏出宝贝给我的那一种。”
“那你想要它给你什么宝贝?”
“时间机器。”阿月兴冲冲地说。
阿皓沉默许久,“你想回去看看爸妈?”
“怎么会?”阿月很惊讶,“我都不记得爸妈长什么样子了,回去看见大概也只觉得陌生。”
“那你要时间机器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