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怕你。”
凯撒说:“我不介意告诉你,除了一个名叫萝拉的omega女性,我还没有遇到过不怕我的阿斯蒂族人。”
萝拉跳起来,从一个格子上迈过去,啪唧一下,溅起水。
水溅到凯撒裤脚上,他低头看了看。
这个有着洁癖、以及对自己仪容有着严格要求的男人,就像什么都没有看到,仍旧从容地牵着萝拉的手。
萝拉低头:“凯撒,我不明白你对我族人的态度。”
凯撒反问:“你想知道什么?”
“你认为阿斯蒂族人是什么样的?”萝拉猛然抬头看他,“是好的,还是坏的?”
“你不能简单地用好坏来定义一个族群,”凯撒纠正,“萝拉,人的好坏善恶,和他的种族、性别、年龄、肤色都没有区别。”
萝拉当然知道。
但有很多人不知道这点。
因为阿斯蒂族人曾经涉及黄/赌/毒,操纵经济、政客,依靠钱财肆意破坏一个国家的财力支柱,所以大家痛恨、杀戮所有的阿斯蒂族人,即使对方一贫如洗,同样遭受压迫;
因为阿斯蒂族人曾经制造暴动和危险行动,伤害到无辜的民众和平民,所以大家讨厌所有的阿斯蒂族人,斥责、辱骂、吐一口口水,即使对方只是一个无辜的孩童,脸颊上仍旧被强迫留下痕迹。
只有少数人知道,只有知道的那少数人明白,这种事情有多可悲。
“但你认为牺牲我族人的利益是正常的,”萝拉问,“是吗?”
凯撒抓紧她的手,平静地问:“你想得到执行官凯撒的回答,还是我的回答?”
萝拉已经知道答案了。
“我需要把政治行为和伦理行为分开,萝拉,”凯撒第一次对萝拉讲这些,他很平和,晚风温柔如许,他银色的发落下月光,“为了帝国民众的稳定,也是为了大部分人的幸福生活,我不能过多考虑道德。合格的统治者为了达成目的,要不择手段,信义也好,暴力也好,都是用来达成目的的手段。成功不分善恶,不需要过多考虑手段是否符合伦理道德。”
萝拉慢慢地走,牛轧糖的甜在嘴巴里一点一点融化,淡淡的苦涩泛出来,或许混进去一粒品质并不怎么美好的杏仁。
“成功的恶人比成功的圣贤更多,你需要承认,成功达到目的不一定意味着道德高尚,萝拉,”凯撒说,“你的心太软了。”
是的。
合格的统治者不会过多被道德约束。
纯粹、被道德牵绊住的好人,无法领导一个国家的进步。
即使凯撒明白会有少数阿斯蒂族人遭遇不公——他仍旧不能冒着少数极端分子破坏整个社会秩序的危害,而宣布解除所有针对阿斯蒂族人的管控。
至少现在不能。
萝拉转过脸,她看到闪着红灯的车辆疾驰而过。
“不用担心,”凯撒语调缓和,他说,“针对阿斯蒂族人的策略不会永久,你的族人会获得自由,但不是现在,我们需要一些时间。”
萝拉闷声说:“你明明有时间处理,但种族问题……其实并不是你首要考虑的政务,对吗?”
凯撒坦诚:“是。”
国际关系,金融发展,房产,实体市场,科技,武器……
凯撒不会专注于解决种族问题,国家是一艘受多重因素影响到船,航行不会只考虑其中一种条件。
萝拉将杏仁咬碎。
更苦了,这粒杏仁是坏掉的,外表光鲜亮丽,可里面包裹的核是苦的。
苦到萝拉忍不住皱眉。
凯撒说:“但我可以向你承诺,萝拉,阿斯蒂族人会拥有自由。”
萝拉仰脸:“这个承诺,是凯撒对我说的,还是执行官凯撒先生对我说的?”
凯撒凝视着她的脸,眼睛像落在纯净紫色矿物质石上的紫藤花:“现在的凯撒。”
萝拉移开视线,她看着天上的月亮,轻声重复着刚才歌剧中的语句:“啊,罗密欧,为什么你偏偏是罗密欧。”
凯撒摸了摸萝拉的头发:“回去吧,该休息了。”
萝拉任由凯撒抚摸自己的头发,她那淡淡金色的卷发,用精致的山茶花丝巾约束住。
她站在凯撒面前,忽然伸手,抚摸着他手中购物袋、那个被摔出裂痕的蔷薇花糖果盒,语调轻松地说:“那我们去开/房吧。”
凯撒安静两秒:“等一下,你的话题跳跃度有些大。”
萝拉的指腹贴着上面的塑料裂痕,撒娇:“不大嘛,你的易感期应该快到了吧?”
她什么都闻不到,哪怕靠近凯撒,也只能闻到若有似无的、月光般的清淡冷冽气息。
消除永久标记的手术对她的身体仍旧造成一定程度的影响,譬如对凯撒的信息素迟钝到几乎察觉不到的地步。
但凯撒能够闻到她身上的淡淡茉莉花香,如此清晰。
“去吧,”萝拉用小手指勾了勾凯撒,“现在的萝拉想和现在的凯撒……现在的爹咪一起约会,纯粹的约会。”
凯撒没有立刻回应萝拉,他侧身,看到藏在暗处的保镖。
萝拉用愉快的语调哼着改编后的词语,还是刚才歌剧中的歌词。
“否认你的父亲,抛弃你的姓名吧;
也许你不愿意这样做,那么只要你宣誓做我的爱人,我也不愿再姓凯普莱特了……”
她成功从购物袋中取出盛满糖果的盒子,微微侧脸,看着凯撒,目光干净。
凯撒说:“可以,但需要我选择酒店。”
萝拉欢呼一声,紧紧抱住他。
她说:“谢谢爹咪。”
哦,罗密欧,为什么你的名字是罗密欧呢?
否认你的父亲,抛弃你的姓名吧。
——但身份该如何抛弃呢?
就像普通的情侣,凯撒顺利找到一份可以接待他的酒店。但凯撒的身份特殊性仍旧让整个酒店开始惶恐不安,就连准备休息的总店长也赶了过来,诚惶诚恐地接待。
在萝拉顺利地拿到房卡、哼着歌在侍者带领下往电梯中走的时候,凯撒的保镖和亲信已经悄然包围整个酒店。
不可能像普通人一样,两个人对此心知肚明,却仍旧选择视而不见。
就像白色的、善意的谎言,凯撒维持着这个短暂的、一触即破的幻象。
这个假象。
今晚的事情发生的比以往每次都要自然,萝拉洗干净澡,衣服也不穿,裹着浴巾就跳到沙发上,指挥着凯撒去给她开电视,两人付费看了一场电影,凯撒帮萝拉擦拭完她湿/漉漉的头发和脚,擦干净上面的水、不小心沾到的一根长长、金色卷发。
萝拉缩在凯撒怀抱中看电影,她捧着买来的蛋糕吃,牛轧糖,蜂蜜杏仁糖只吃了一粒就丢在一旁,就像机器人拼命地给自己补充油,她依靠着高热量的食物为自己补充能量。
最终,凯撒看不下去萝拉的举动,亲自伸手,从她嘴巴里将糖果抠出。
“这些东西会损害你的牙齿,”凯撒说,“明天再吃。”
萝拉不喜欢被“虎口夺食”,饿大的孩子,对每一口填到嘴巴里的食物都格外珍惜,她骑对方腰,伸长了手去争那粒淀粉纸还没有被融化的糖果。
她最会耍赖,也最会打架,顺利地扒拉住凯撒的胳膊,嘴巴同时含住牛轧糖和凯撒的手指,恶狠狠地咬了一口。
凯撒被她咬出来气,笑着捏她脸颊:“不错,长牙了?使劲儿,能咬破吗?”
大部分omega没有锋利的牙齿,当然伤害不了凯撒的皮肤。就当磨牙棒咬了半天,也没有咬出伤痕,凯撒任由她随便咬,最后才轻轻亲了亲她的棕褐色眼睛。
就像在草丛中撒下一粒春。
萝拉不记得是谁先亲吻谁,和那晚车中重逢不同,他们就像两个一起合伙偷到糖果罐的孩子,隐秘地分享着同一粒糖果。凯撒尝起来的味道像寒冬落在松针上的雪,他的手深深插入萝拉发间,压住她的头发,唇齿相依,萝拉没办法观察对方表情,她连爹咪的声音都发不出,小心翼翼学习着普通omega和自己alpha的接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