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情慰子,不意风满楼。
向晚,书房中,雪夜洗净了地板,点燃了蜡烛,依照王爷宴请客人前的吩咐,将地图按顺序摆了一地。细细察看破损的地方,精心补修。远远地传来丝竹声,犹如他来王府头一天晚悬吊在绍华殿树下听到的一样。雪夜不禁打了个寒战,闭上眼睛,让思绪散开:父亲会喝酒?他的胃疾是不能喝的!可惜他下奴的身份不能随侍宴会。下奴的身份?雪夜苦涩地笑……羲和殿一早的羞辱又涌上心头,他的捂着胃干呕一声。
门外大队的脚步声响,雪夜侧了耳朵,是王爷回来了。
他忙开了书房的门,伏地迎接。大氅带着寒气进来,立于地图之侧。雪夜连忙爬起来,给王爷除去大氅。浓重的酒气,父亲钦了酒!
雪夜眉头微跳,忙拿了袖枣蜜茶来,跪着呈上,萧远枫接过喝了一口,便要放下杯子,雪夜不接,抿了抿唇沉声道:“王爷,您有胃疾,不该饮酒!既然饮了,便请多喝一点这茶水,也可醒酒……”
“哼!本王行为,要你个奴隶多管吗?”萧远枫踉跄一下,侧目看着他。
雪夜连忙扶了父亲,又怕父亲嫌他脏了衣服,急忙放手。“是,下奴是奴隶……”
萧远枫扬了扬眉,不对,这奴隶怎么不据理力争了?
他眼睛看着地图,口中问:“昨日那些话可记下来?”
雪夜从怀中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那几页字,跪呈给萧远枫:“王爷……”
萧远枫接过那几页字,随意翻动,目光中露出惊异。唇上的笑还未展开,却转眼间将那些纸揉成一团,随手扔了,“乱七八糟!如何入得本王的眼?”
雪夜眸中失望一闪而去,他垂头淡淡道:“是……王爷,下奴愚笨。”
萧远枫若有所思地看雪夜:不对,真的不对!今儿下午教艳阳习学地图兵法时就觉这奴隶不对,虽说他仍然一如既往地亦步亦趋地跟着服侍,并无半点做错的地方。可是萧远枫看得出他没有了昨日从内心向外的欢快样子也没有了昨日指着地图说到哪,他眼睛就扫向哪里的敏锐。他极尽主奴之仪,恭敬有礼,可萧远枫偏偏看出了他内心的……凄凉与憋闷。瞧瞧现在,如果昨天扔了他这几张纸,他会有藏不住的委曲与固执吧,可是现在,他,什么态度?
萧远枫大步走到门口,对雪夜大声呼呵:“跟我来!”
雪夜跟着萧远枫演武厅后一片极大的空地。雪夜知道:父亲弓与槊都有极大的杀伤力,只适合在空旷处习练。父亲这是要演习弓槊吗?身上的肌肉先于头脑兴奋的发颤。有资格服侍父亲给父亲捧箭拿槊吗?
空地四处点染了无数火把,照得飞雪的夜空亮如白昼。果然有侍卫拿来了铁槊铁雕弓。萧远枫沉声吩咐:“雪夜你留下给本王喂招,其它人等,都退了下去!”
一时间,众人俱退,唯有萧远枫与雪夜。雪落萧萧。
雪夜有了一时的恍惚,仿佛还是那个飞雪月下,与萧三叔执槊对练……那时的萧三叔不知他是奴隶!
“会射箭吗,拉这铁雕弓试试。”
萧远枫的吩咐似在梦中传来,雪夜呆楞地捧起了弓:这是父亲一箭破坚城的弓这是父亲三箭定皇城的弓这只弓有多少父亲的传奇,自己真的有资格拉动它吗?
他抱弓犹豫:父亲是醉了吧,如果拉了这张弓,父亲……明日酒醒之后,会不会嫌弃为贱奴的雪夜动了这张宝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