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腹中千结百绕,殿下的众人依旧鸦雀无声,有经验的皆是低眉顺眼、连头都没抬过。
——谁也说不准那位是不是又有了什么新奇的玩法儿,到时候倒霉的可不能是自己。
这重重的宫墙之中,沉默和低头就是最基本的生存法则。
万籁俱寂之中,楚舒按捺住砰砰直跳的心口,惊慌似地垂眸打量怀里的少年。
天底下最尊贵的少年此刻正闭着眼靠在她怀里,瘦削脸颊上一片红晕,倒不见几分平日里的狠戾,像是真的喝醉了一样。
楚舒习惯性轻声道:“小婵......”
她顿了顿。
原来大概是想说,让身边的侍女帮她将喝醉的王扶回去的。
但是——有着一双美丽杏眼的美人眨了眨眼,轻轻叹了口气。
“算了。”
看这模样,是醉了。
她对顾执弋还是有几分了解的。这人平日里性情便喜怒难定,异常排斥他人靠近,此时虽然醉了,可若被旁人近了身,指不定又是一顿风雨雷霆。
少年人的身形虽说不上魁梧,但绝对称得上高大,可楚舒扶着他一路走回寝殿,居然意外地没觉得有看上去地那么沉重。即使她现在身体不太好,走两步路就要咳上几下,居然也没费想象中那么大的力气,倒显得这人高马大的少年轻飘飘的像是只有那一副骨头架子的重量。
楚舒双手撑着他身体慢慢往前走,乌黑如鸦羽的眼睫却缓缓沉下来,一时眉眼间思绪难辨,最后勾起几分的讥讽和笑来。
大夏以他铁骑金戈征伐六国时,百姓的血流成了十里长河,黄土染成一片猩红,成堆的珠光宝玉、珍器佳肴都被军队掠去,献给了他们的士子。
而这些沾染着洗不掉血色的庞大宝藏,居然连一个半大的少年都养不胖?
呵,说来谁信。
至少楚舒是不信的。
这人平日性情阴晴不定,喜怒无形,连入口的食物都要挑三拣四,也难怪一身的奇奇怪怪,捉摸不透。
初春的天气还颇有几分凉意,小苑内池水还浮着几块残冰,楚舒扶着人进了屋,便叫身边人都退下了。
她看了看榻上躺着的君王,习惯性地去外间的楠木柜中取了锦被过来,又将人扶起来,铺好了才又扶着他躺下,接着又替人掖了被角。
顾执弋生来是天生骄矜的王,平素胡作非为惯了,又不喜旁人近身,于是往日里也少不得她这样照料,现下这一切做完,却便也没什么事了。
按说往常楚舒做完了这些,就也该做些自己的事了,可是今天却好像有些什么不同,大概是因为义军七日后便要攻城的缘故,她最近总是静不下心来。
看了两页书,又逗弄逗弄了笼里帝王赏赐的那只锦尾柔骨雀儿,楚舒彻底觉得无聊了。
于是几乎不由自士地,她的目光就移到了床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