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朱光祖一马冲到,高叫道:“老匹夫,还我两位叔叔来!”庞毅喝道:“无知小厮,焉敢狂言!”轮刀便砍,朱光祖舞鞭矛敌住。两马相交,老少相斗,战到二十余合,朱光祖一枪戳去,庞毅提刀架住,朱光祖右手鞭早起,望顶门便打。庞毅急提刀柄,恰好格住。朱光祖就势将鞭贴着刀柄直削过去,庞毅急松左手,险些被他削着,不由勃然大怒,右手将刀头掉转,抡大刀照准朱光祖面上便砍。朱光祖急闪身,避过刀口,一矛向庞毅马头搠来。庞毅刀头早起,将矛尖震开尺余。转眼间,二人一来一往,已并到五十余合,各无破绽。那边王飞豹引着百十名喽啰已与官兵杀作一处,见朱光祖敌住庞毅,待要闯阵打开槛车,却吃官兵人多挡住,一时难以近前。张横、张顺在槛车里心急如焚,只是左右厮看,却挣扎不脱。
闹乱里,只见官兵队伍如波开浪裂,闪出一将,正是大刀闻达赶到,大叫:“梁山栖魄游魂,速就扫除!”王飞豹见了,心中大怒,舞着狼牙棒一马飞出,直取闻达。两个斗上二十余合,王飞豹虽豁尽全力,终不是闻达的对手。当时心道不妙,急拨马走时,吃闻达一刀砍中马尻,闪下马来。王飞豹大叫一声:“朱贤侄快走!”话音未落,闻达刀起处,王飞豹头颅早已不知去向了。可怜那王飞豹转战南北,忠心不二,今日竟丧于卫家山,一道灵魂奔梁山泊去了,后人有诗赞道:
天降索命鬼,雄霸虎翼山。
怒擎狼牙棒,性急敢当先。
百战兄仇雪,一朝挫敌顽。
舍身护后辈,读罢敬肃然。
那边朱光祖见王飞豹身死,气破胸脯,使尽本事,死战庞毅。那边百十个小喽啰死伤殆尽,闻达纵马杀来,朱光祖以一敌二,虽能遮架,却也心惊,看看斗过十余合,只得卖个破绽,拨马而走。闻达便要追赶,庞毅道:“贼人形势未明,这厮又有些本事,将军且在这里护住槛车,待老夫前去,定要斩他。”闻达应了。
当时朱光祖、庞毅两个,一少一老,一前一后,策马疾行。看看赶过三十里,前面一带树林,已到了良济集地界。朱光祖见庞毅独身追来,便立马骂道:“老匹夫,真不知死,今日小爷便活打杀你!”庞毅哈哈笑道:“便是那梁山鲁达,也奈何我不得,岂但你这贼子!”当时两个不住手地斗到百余合,兀自胜负未分,看看已是晌午。朱光祖见庞毅已不似先前那般力猛,心知久斗对自家有利,又忿王飞豹之死,便狠命相斗,不放半点松宽。正斗间,只听得远处马蹄声响,却是闻达单骑赶来。原来庞毅走后,范天喜、史应德引余下喽啰想趁乱救出张横、张顺,却被闻达邀住,范、史两个那敢迎战,趁乱溜脱了性命。闻达得胜,恐庞毅有失,便教扎营,固守待命。单骑来寻庞毅,因此赶到。
当时朱光祖力战庞毅、闻达两个,本想抽身用弓箭射杀一个,便好取事,怎料被二人死死缠住,脱身不得,眼见得已是风紧云旋。朱光祖叫道:“今日小爷便是死,也要拉一个垫背!”庞毅骂道:“无知贼子,到此还敢逞强!莫道是你,便是那大刀关胜,一旦落了草,也恰似丢在粪窖里。”话音方落,惊见林中霍地飞出一箭,庞毅、闻达急闪,朱光祖就那空当里,跳出圈子外,闪入林中走了。只见树林深处,一人笑道:“你这老儿,这等没见识,枉活了数十年!”
庞毅定睛看时,见一队人马近前,为首一人,骑一匹紫骝马,一身行猎装束,右手执着一张弓,生得剑眉星目,须发皆白,年纪与自己仿佛。庞毅怒道:“你是何人,怎敢放走贼人!”举刀便砍,那人笑一声,将弓撇与从人,挺枪来迎。当时两个就林子边斗过三十合,不分胜败。庞毅刀法刚猛,不料对面枪法神出鬼没,但觉大刀好似砍入水中一般,使不上力。闻达见对面那人气定神闲,恐庞毅有失,待要相帮,忽见庞毅收了刀,问那人道:“足下究竟是何人?”那人不答,只笑道:“你两个快走为妙,否则今日丧在这林子里怕是无人知晓!”说罢,自引随从去了。闻达大怒,要赶上去厮并,庞毅拦住道:“将军且住,‘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那人手段高强,兼人多势众,你我难占便宜,况押解贼人最为要紧,日后再寻此人不迟。”当时两个揽辔,依旧路回去了。
再说那老儿引众出了林子,只见朱光祖正候在那里,当时下拜道:“感谢前辈搭救,愿通姓名,异日相报!”那老儿见了,跳下马,扶起朱光祖道:“老夫王焕。”朱光祖惊喜道:“前辈莫不是江湖上闻名的风流枪么?”只听一随从笑道:“不是我家王节度,却是那个?”朱光祖惊诧万分。王焕道:“浪子回头,千金不换。我见你小小年纪,不似歹人,若错了念头,可改过自新。今日救你,非为图报,不过为绿林豪杰争口气,愿你好自为之。”便上了马,扬鞭去了。朱光祖呆立原地,望王焕身影不见了,不觉怅然若失。
且说庞毅、闻达两个回营,天色已晚。庞毅先去看了槛车,见张横、张顺都在,方才放心。当夜营内灯火通明,庞毅、闻达在帐中饮酒,议论白日之事。忽见兵士来报:“有二人前来闯营!”庞毅、闻达听了,都怒道:“大胆贼人,竟还敢来!”便一齐出帐去看。正是:旧怒方息新怒起,前波才定后波生。毕竟不知是何人闯营,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