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松知道各地驻扎的禁军情况不一样,有些地区是有屯田的,也有靠朝廷拨了银子买粮的,这其中,若非是荒年,买得的粮食需保证新粮在六成以上。
单说是正常途径怎么也不至于被特意拿出来说,分明就是同那军中的采买一道做假,陈粮当作新粮卖入军中,采买不光省了银子还能吃些回扣,两头赚。
说到底又是门路。
这些门都是拿银子敲开的,这些路也都是银子铺就的。
官府是新粮做陈粮,卖给商户,商户是陈粮做新粮卖入军中。一路向上追溯便是一年耕种也只得勉强果腹的百姓。
百姓纳了税,由当地的转运司调度,一来上贡京城,二来供给地方,三来便是丰年屯粮以济凶年。
如今看来,更是养活了上上下下不知多少张嘴。
赵琛已是放下了笔,叫人给杜松倒了茶赐了座,叫他慢慢说。
“这绝非提举司一力可以完成。”
杜松饮了茶坐下:“这便是小的接下来要说的了。”
“我问那洪三,不知何处去敲门,‘小弟空有钱财却无人引路,不知洪兄可否代为引荐?’”
“洪三同我说的是‘邱’。”杜松解释道,“殿下不知,那淮南西路提举司乃是寿州知州,姓鲍,这邱大人,是淮南西路转运使。”
赵琛还没到连地方官的名字都记住的地步,却知提举司与提刑司多半为当地知州兼领,转运使却是朝廷另外委派,如江淮等地多为郎官充任。
赵琛即刻便着人去查了那转运使的来历,杜松小心觑着赵琛的神色:“我听那洪三说,转运使在民间,有个诨名,叫润官。”
润官?什么叫润官,搜刮民脂民膏润了自己油皮的便是了。
朝廷在各路设立监司,本是为了监察各地,转运司掌漕运,提举司掌常平仓,义仓,二者分立本是相互监督制衡,如今他们一勾结,这倒是成了生财之道了。
无怪乎杜松小心打量赵琛的神色,青黛亦不曾见他这样生气过,杜松走后赵琛连晚膳都没用多少。她声劝道:“落雪了,天凉,殿下今日早些歇息吧。”
赵琛沉沉出了口气,这些事急也没用。
各地税收已经征收完毕,全然入库,运输至京城尚需要一些时日,账册会比粮食提前抵京,到时可以瞧一瞧,淮南西路,究竟收了多少税。
下雪了,不知今年冬天,能抓出几只硕鼠来。
第二日起来,雪已经停了,地上积了大约一寸厚的雪,下雪天若不是有什么非处理不可的大事,都是不上朝的。
宫人在来往的主要道路上扫雪,赵琛起身去庆寿宫的时候路上已经干干净净。
“琛儿许久不曾早上来了。”
“是儿臣疏忽了,娘娘莫怪。”
“我怪你作甚。”她亲手点了茶,轻轻叹了口气,“你往后,带着官家一块儿来吧。”
太后与赵璟没见过几次。
对于赵璟来说,她几乎是个陌生人。太后却不喜欢他,她的儿子要作一辈子公主,赵璟却可以懵懵懂懂地坐在那龙椅上,这江山自有人替他守着。
赵琛知道她不喜欢赵璟,也就极少让他们碰面,朔望的谒见都是他领赵璟着来庆寿宫,坐不上一刻钟便离开。
太后迁怒是因为他,如今愿意和解也是为他,赵琛笑了笑:“明日我便带七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