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流水席是长桌上不间断地提供饭食,来着皆是客,坐下便可饱餐一顿。说是这样说,实际上只有一日两餐,其余时候来了只有些不算精致的糕点。
这老头方才一个口一个大名府,但若真是在大名府,能这样摆阔的反倒是不多。
便如京城,有钱有势的多了去了,却无人敢摆这样的排场,身份越高顾虑越多。再者,京中若要摆流水席,自然首选御街,然这御街御字开头,谁能摆?
赵琛想了想,大抵真的要他同萧远成亲。
倒是穷乡僻壤,有些银钱的人譬如这李家,便可摆阔,乡邻也乐得捧场。
他们远远的就瞧见了人群簇拥,热闹非凡,四周都是成群的追逐玩闹的孩童。
赵琛想起被他留在宫中的赵琛,眼下这情况,短时间内他是回不去了,萧远有不在朝中,他有些忧心。
赵琛收回视线,还是尽早回京。
那老头觑着眼,像是在自语:“方圆十里的人都来了?”
尚未开席,各处聚拢来的不乏亲朋,便也借此机会寒暄叙旧,说的最多的自然还是李家的事。
照他们说来,这李员外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善人。
“我听说李员外还免过租子,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那佣户租了李家的地,去岁风调雨顺收成很是不错,谁成想他家娘子害了病,没有银钱买药,李员外不但免了他的租还借他银子。”
“好人有好报,李家几个郎君个个都出息。”
这李员外若真如他们所言,乐善好施,倒是能省不少事。
人一多气氛是十足热闹了,却也杂乱。桌面上还留着未净的油渍水痕,再思及一道菜不知要过多少人的筷子,赵琛如何也坐不下去,他头一回知道原来自己还有洁癖。
他碰碰头上的发簪:“去李家换些银钱。”
萧远点点头,揽下这事儿:“我去。”
赵琛乐得省事,想起来当初在酒楼萧远便是用一根簪子抵了饭钱,他将萧远送的簪子都还回去了,唯独那一根至今还在他手上。
萧远还是那一番漏洞百出听着便十分蹊跷的说辞,李员外却十分热络,叫他夫人来安置他们。
李家娘子四十上下,眉眼间笼着忧色,见了他们却笑得十分可亲,仿佛这不是两个形容狼狈的陌生人而是远行归来的自家晚辈,叫人给他们另备吃食妥帖安置。
赵琛身量高,李夫人歉然道:“娘子身量高,家中一时没有合身的衣物,我已命人连夜赶制,不知可否先以男装讲究一二?”
女子穿男装不算什么大事,但叫客人换实在是招待不周,担心他们心有芥蒂,李夫人还主动解释:“衣裳未上过身的。”
她也不说是谁的,只说是没上过身,是叫赵琛放心,不会牵出什么名节上的事。
赵琛本来也不会在意,李夫人此举正中他下怀。
仆役领着他们去安置,走前萧远将那簪子递过去,又同他低声说了几句,那仆役犹豫着点点头走了。
“委屈你了,来日给你补上。”
这话是对赵琛说的,倒真有点落难小夫妻的味道。赵琛知道他这话是说给那仆役听的,回去了他还能缺簪子么?
说来那簪子毕竟赵琛用的东西,样式虽简单手艺不简单,况且便是只做金子也值点钱。料想这李家娘子也不至于瞧不上。
大约一刻钟后,那仆役原样将簪子送回来,此外还有两套衣物三贯钱。
“娘子说,来者皆是客,相逢即是缘,二位远道而来,不必客气。”
赵琛有点奇怪,乐善好施也不必做到这个地步,李家,或者说李夫人热络得有些蹊跷了。
乡野之地,李家就算能摆的起流水席,终究还是与京中大家有区别的,来来回回为他们操持就是那一个仆役,午后他又送了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