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 咏胡笳乐极生悲 唱山歌否极泰来

“是吗?”周全斌略一怔,望一眼矮胖粗蠢的吴应熊,冷冰冰说道,“吴先生到了此时,还要和我装腔作势,王顾左右而言他?”

“你若有话就好好讲,”吴应熊已预感牛街事情有变,心中暗惊,脸上却毫无表情,“若是专为作弄人而来,那就请你出去!”

“康熙亲自去了牛街!”周全斌掩饰着激动不安的心情,“戏全砸了!我们放火,他们倒救火,你们却在这里隔岸观火!”

尽管已有思想准备,吴应熊脑海里还是轰然一声,知道一切全翻了个个儿,强自镇定咬牙说道:“你说些什么呀?我竟一点也不明白——皇上去牛街清真寺,是我和黄先生叫他去的?自个拉屎,还是自个擦屁股吧!”

“老黄敬,到底怎么回事,你该说明白!”周全斌端起茶来又放下,直愣愣地盯着黄敬问道。

“我?”黄敬苦笑道,“皇上这些事,我怎么能知道?你也不要太过分,盆子烂了说盆,罐子破了补罐嘛!”

“我怀疑是二位足下串通了,摆弄我们钟三郎香堂的!”周全斌冷笑道,“焦山的兄弟焦河,还有七八个弟兄都已经死在清真寺——我们可比不上你家平西王,死几个人算不了什么!”说着,从怀中抽出两张纸来,晃了晃,对吴应熊说道:“这是什么?是王爷和黄先生的卖身契!识相一点,再弄这些玄虚,不要命了么?”

“送客!”吴应熊看也不看,将手中茶杯重重地向桌上一蹾,拖着长声叫道。几个家丁闻声闯了进来,因吴应熊未下令动手,只虎视眈眈地逼视着周全斌。

周全斌用惊异的眼神瞥了一眼吴应熊,慢慢站起身来,阴阳怪气地朝吴应熊一笑:“我的话记清了?”

“没什么关系——请吧!”吴应熊满不在乎地手一挥,几个人上来连推带扯地将周全斌架了出去。

“额驸!”黄敬头上冒出了汗,“他手上拿的那两件东西,一件是我和杨起隆定的誓约,另一件必定是王爷的什么要紧东西,为什么不乘机劫了下来?”

“你真傻得可以!”吴应熊大笑道,“李柱是何等人物,这时候肯让姓周的带着真货来?”

黄敬忧郁地低了头,咕哝道:“他要拿这个整我,明日就得脑袋搬家。”

“放心吧,他怎么舍得!”吴应熊身子向后一靠,“我尚且不惧,你怕什么?这个周全斌今夜来此是敲山震虎,为我而来的,与你半点相干也没有!家父不动手,我岂肯轻易与他们连手?家父一旦动了手,不用他来找,我也要去找他的!”

黄敬揩揩头上的汗,心有余悸地说道:“也真是吓人,皇上怎么竟亲自去了呢?”

“厉害就厉害在这里呀!”吴应熊长叹一声,“杨起隆的回回戏唱砸了,只好唱钟三郎的老戏,这是文文火,慢悠悠的事,我琢磨着还得瞧云南的板眼。得快把伍次友的事料理了,要收收篷了!”

“伍先生!”黄敬讶然问道,“你不说他死了?”

“天不灭曹呀!死个人并不那么容易!”吴应熊就着灯火燃着了旱烟,沉思着说,“他已经落到保柱将军手里,要让保柱处置掉他,快些赶回北京,将来千里走单骑,我身边没有这样的人是不成的。”

“他在哪里?”黄敬脱口问道。

吴应熊狡猾地一笑,又完全恢复了憨厚老成甚至有点痴呆的模样,吐了一口烟没吱声。

“我该走了!”黄敬忽然惊慌地站起身来,“他们冒充皇上去清真寺放火,皇上必定要追查是谁走漏消息……”

“对了!”吴应熊忙道,“你和镇邦都得赶紧回去弥缝照应。半年之内你们都不要来我这里,有什么事,可去朝阳门外老地方联系,我自然就知道了——镇邦!”他回头朝里间屋大声说道,“你可听清楚了?”

伍次友那日从船上跃入水中以后,在波浪里翻了几个个儿,很快就被冰冷的河水冻僵了,失去了知觉。

当他再次醒来时,已躺在一条船上,一位眉清目秀的青年公子坐在他的身边,阵阵药香从舱的另一头扑鼻而来……伍次友的头晕晕乎乎的,只恍恍惚惚地看了那青年公子一眼,便又昏睡了过去。

伍次友躺在暖洋洋的被窝里,随着船下水波的荡漾,好像摇篮里的婴儿一样舒心适意。可他的内心并不平静,耳边似乎听到了风声、雨声、惊涛骇浪的呼啸声……忽而又觉得自己身下的木船离开了水面,在空中悠悠忽忽地飘着、旋舞着。康熙笑眯眯地走过来拉他去见苏麻喇姑,苏麻喇姑却远远立着敛衽施礼,笑道:“先生别写这些了,找个地方儿静一静不好么?”伍次友笑着方欲答话,手中的纸被一个人劈手夺了过去,回头看时,却是保柱一张带血的脸在狞笑……伍次友惊叫一声:“婉娘!快帮我毁掉……”一翻身惊醒过来,浑身都是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