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隔着被子轻轻拍抚方照影的背,安抚了好久,她的情绪才逐渐平复。到最后,唐易自己也困得不行,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早上醒来,他就发现两人竟然躺在了同一张床上。
方照影默了片刻,解释道:“其实这些年,我经常做噩梦,有时候梦到自己杀人,有时候又梦到被人追杀。一旦做了噩梦,就很难走出来,所以我现在一到晚上就熬着不睡,或者只睡几个小时,已经成了自然反应。”
唐易耐心听完,沉吟道:“梦境都是随机产生的,可能是你的潜意识里装了太多精神压力,导致这些压力最终干预了你的梦境。简单来说,就是你太跟自己较劲了。”
紧接着,他又说:“在这种情况下,你越是不睡觉,积攒的压力越是不断增加,就会形成恶性循环。最好的建议是,你可以学一些心理暗示的方法,和自己的潜意识对话。每当你做噩梦的时候,让自己不要逃避、不要害怕,幻想在梦境中寻找武器,直面梦魇,对抗梦魇,说不定就能克服恐惧。”
“这样有用吗?”
“你可以试试。”唐易认真道:“对抗,往往比逃避管用许多。”
.....
午饭过后,方照影就开始忙前忙后地张罗起来。
当她走进方建新的房间,准备整理他的遗物时,本以为会面对堆积如山的物品和回忆,却发现自己的担忧是多余的。
老话说:回家就像半生不熟的食物回锅,要多煮一会儿才能煮透入味,才能找回那份熟悉的感觉。
但方建新却连沸腾的机会都不给自己,他回来的时候,只随身携带了一个黑色的编织袋,里面仅装着几件能穿的衣服和一双起球的老北京布鞋。
没来由的,方照影鼻子一酸,脑子里突然想到了自己年幼时,常听方建新挂在嘴里的那句话。
——做人简单点就好了,轻飘飘的来,轻飘飘的去,反正最后都是一道灰。
“我爸去世后,好像什么都没有留下,甚至连一张像样的、能拿来充当遗照的照片都没有留下。”
方照影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耳边却传来唐易温和而柔软的嗓音——
“怎么会呢?还有你啊,你就是他留在世上最宝贵的遗物。”
方照影迷惘不甘地弯下腰,学着方建新的样子,沉默着把旧衣物叠起来,合着床单挤压到极限。
唐易默默站在旁边,提出了一个实际的建议:“对了,你要是实在找不到你爸的照片,就用身份证上的证件照吧,派出所应该能拿到底片吧?”
方照影应声道:“嗯,也只能这样了。”
她抖了抖空空的编织袋,想清理掉些灰尘,没想到从夹层里掉出一包还没拆封的软中华烟——
估摸着是方建新从那次酒席上顺回来的,还没有拆封。
方照影捡起烟,递给唐易,犹豫了一下说:“你能不能替我爸抽一根?”
唐易接话道:“去阳台抽吧,屋里会留下烟味。”
方照影怔怔地看着那包烟,摇了摇头说:“没事,就在这里抽吧,以后可能也没机会再闻到这味道了。”
唐易不动声色地立在原地,默默点上了一支烟,目光透过眼镜镜片看着烟雾消散在狭小的空间里。
方照影有一搭没一搭地继续问:“一手烟是什么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