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一片昏暗,什么也看不清。之前所见的那些工具、肉块,成了一团团轮廓模糊的阴影。唯有月光,从老旧的窗户透进,依稀薄光。
尤明许口袋里有手电,没开,一步步缓缓往里走。即使在黑暗里,那些刀具也摆得齐整无比,像在列队等待主人莅临。尤明许想起殷逢的推断:你如果到了工作场所,必然现一切整整齐齐就像机器整理过。这是他多年从事手工匠人工作后的强迫症。她心中有寒气在不断渗透,当她走到屋子13处时,瞥见案板的一个东西。
她百分百确定,那东西,上一趟她来的时候,不在这里。
那是把锤子。中等大小,颜色极深。目前还看不清上头是否有血迹,也辨不清细节是否与监控里那把相同。但直觉告诉尤明许,就是它。
尤明许站在寂静漆黑的屠宰房正中,却只感觉到某种冰凉的气息,从四面八方朝自己围拢过来。四名出身市井的嫌疑人,都符合侧写画像。一真三假,不露端倪。就宛如这一年来,凶手藏匿于人海,正因为太普通,极难分辨。
最后竟是小小的车轮泥印,暴露了真相。人生百态,许多人看着有罪。可和他同样木讷孔武的木匠不是,有性犯罪倾向的兽医不是,双手指纹模糊精神分裂的鱼贩,也不是。
某种干冷坚硬的强烈意志,从尤明许这样一个女人的心中,陡然升起。她全身骤然变得警醒而紧绷,如同敛起翅膀的鹰,踩着悬崖边的树枝,蹑行向前。
而这份意志,在她看清前方案板上躺着的那个人时,被无情击穿,土崩瓦解。
她一下子弹起,跑了过去。
在樊佳躺的案板上方,正对着一扇窗,一些光线漏进来。于是尤明许可以看见她的脸色全无血色,浑身都是可怖伤痕,已经有一些尸斑浮现。
尤明许伸手去触她的鼻息脉搏,才现自己的手在抖。她的眼泪已经流出来了,可是自己完全没有察觉。她一下子跪倒在案板旁,一只手握着樊佳的,另一只手按着自己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