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口粮换嫁妆

“在后山呀,小妈没有说你听吗?真是的,我们上工的人都没有出汗,你纳个鞋底额头上还有汗了,纳个鞋底比上工还要累呀,不说了,不说了,你姐夫在催我了。”堂姐冲她笑了笑,和姐夫肩并肩地走了。

等到堂姐和姐夫一走远,长龄站起来,看了一下四周,路上已经没有人走动,就是这附近的田里也没有看到什么人影。她的心中一阵暗喜,把鞋底丢在花篮里,转身进了堂屋,房桶就摆在堂屋的上沿,那块大石头正稳稳当当地压在房桶的盖子上面。她使出吃奶的力气,才搬下了那块盖在房桶上的大石头,打开了房桶的盖子。接着,她拿出早上准备好的一条长褡裢,往褡裢里装谷子,快要装满的时候,隔壁的大妈走了过来,她是一又三寸金莲,走路没有一点儿的声音,幸好,人未到声音就到了“长龄呀,在屋吧,我来拿一口针用一下,哎呀,真是的,衣裳烂了,屋里边连一口豁鼻孔针也找不到,快拿一口来用一下?等你姐姐买了以后回来还你。”

“大妈呀,你过来了,不就是一口针吗?我来跟你拿。”长龄有一点做贼心虚地愣了一下,心里却在想着,赶紧来到大门口,还好,大妈的眼睛不好,没有看到什么。她急中生智地掩了一扇门,嘴里却说道“大妈,你们坐一下,我来跟你拿,一口针,多大点事呀,不用还了,不用还了。”

“你堂姐也是,家户人家,针头线脑的,这些东西少得了吗?年轻人,不晓怎么当家。”大妈埋怨着。

"大妈,不是有句老话吗,一人放宝,十人难找,我堂姐上回才买了的,你呀,是没有找到位置。这不,先拿去用去吧。”长龄希望大妈快一点回去,可是,大妈又说了“你的妈妈不在,她就是在,我也要说,她把你嫁出去,总有一天,她要后悔的。像她的脾气,几个人能够容忍,你的脾气也不好,可是,你的心好,她只顾着年轻好过,到老了,她就会后悔了。”

“她就是后悔,我也不后悔,我要嫁得远远,过我自己的日子。”长龄充满了希望地说道。

“我听说了,你的婆婆是一个好人,女婿我也看到了,是个实诚人,好好的过日子吧。”大妈由衷地说道。

“大妈,你不是来借针的。”长龄有一点明白了。

“是来借针的,不过,我想起来了,你姐姐好像是把针给我的,我只在她的屋里寻,怪不得寻半天都寻不到。我再回去找找,你忙,你忙。。。。。以后可要好好的过日子呀”大妈看到长龄满头大汗,并没有问个究竟,这个天气并不热,可是,大妈扬扬手走了,长龄长长是喘了一口气,真是的,我要做的事情光明正大的,有什么好怕的,想到这儿她定了定神,擦了一把汗水,忽然间有一种口渴的感觉,反正已经装得差不多了,她美美喝了一碗茶,然后从树林里牵出来了一头长着弯月角的大牯牛,一直把它牵到了大门口,这头牛很听话的由着她使唤,一声不吭地乖乖地站在那里,长龄把满满一褡裢谷子一头搭在肩上,一头放在地下慢慢地挪动着,这样做起来很费劲,长龄干得气喘吁吁,她得省着点儿力气,等一下要把谷子上到牯牛的背上也是一个要力气的活儿。她一下子也不敢怠慢,紧挪慢挪地总算是弄到了大门口,可是,过那个高高的门槛也要一个技巧,而她早已是满头大汗了,刚刚吃的中饭不晓得去了哪里,只觉得肚子空空的,浑身没有了力气。只是稍微愣了一下,肩上的褡裢就软软地掉在了下来,横在了门槛上。刚刚还有一些着急的她不由得高兴了,用最大的力气,把横在屋里的这一头朝外一掀,只听到一声闷响,把牯年吓得连边弹了两下后腿,身子抵在了大门口。

长龄歇了一口气,拍了拍手里的灰尘,只要把这满褡裢谷子弄到牛背上,整个事情就成功了一半。她走上前去,摸了摸牯牛的脖子,牯年回过头,“哞哞。。。。”连着叫了两声。

“别叫,别叫。”长龄轻轻地拍着牛背,把年牵到合适的的位置了,又用手使劲地按了一下牛背,牯牛站得稳稳地,只是不耐烦地甩了几下尾巴,又掉过头来看了下,好像是催着长龄快一点,不要再磨蹭了。长龄不再犹豫,她又使力地把长褡裢抽得站了起来,就站在了牯牛的脚边,她轻轻地把长褡裢歪在牛身上,牯牛的尾巴就甩了过来,差一点甩到她的身上,还好,她让得快,她只好扶着褡裢,生怕牯牛调皮在把它甩掉了。又重新试了一下,把褡裢往上移了一点点,然后一点点地往上移,这下重量都在长龄的身上了,她脑门上的汗又冒了出来,可是,她的身体晃了晃,闭上眼睛一使力,褡裢大部分都在牛背上了,只是一边多一点,一边少一点,她转到牛的那一边,拽住了那一头使劲地一拉,再一看,两边差不多了,她踮起脚看了看,褡裢的中间鼓起在的,得把它弄贴实了,她搬了一个大板凳,然后手里拽着绳子,骑到了牛背上,她要出发了。

一出门没有走多远,就要经过公家的稻场,长龄就是想绕也绕不过这个地方。在稻场里干活的社员一听到那么重的脚步声,都站在仓库的门口朝这边望,有一个说了“那骑在牛背上的不是长龄吗?她在干什么?”

有一个就喊了“长龄,你这是去哪里去呀?不到屋里抓紧做鞋子?”

“长龄,你的褡裢里是什么宝贝呀?把牛都快压得趴下了?”

“哎,这姑娘怎么回事,平时多爱说话的,今天怎么不做声了,干活,干活。”他招呼几个人进去仓库里忙活了。

长龄没有做声,她拿牛绳刷了一下牛的屁股,牛走得更快了,呼哧呼哧直喘粗气,走过稻场,再走过一片小树林,就可以上大路直到烟垢了,她在心里想着,在烟垢卖了谷子,她得用这钱好好置办一点东西,她才不想让别人说她是灰溜溜地嫁了人,她得风风光光的,她得让姚集的人都看得起她,她会告诉大家,这些嫁妆是后妈给她办的,她说了不想要的,可是后妈要面子,非要买给她,她得让人晓得,她不是那么地窝囊。

一路上很顺利,她卖了谷子开始在供销社转悠,她在想着,上回大丫出嫁的那一床红被子真是好看,噢,总算是看到了,毫不犹豫在买了一床,还剩下不少的钱,她的脑子里一闪,上一回,她在沙洋看到了有一个姑娘拎着一口红皮箱,她跟在人家的后面走了好远,那种皮箱即可以出门拎东西,放在家里又可以装衣服,真是又好看又实用,可是,供销社好像没有看到,她犹豫了,这会儿去沙洋肯定是晚了,哎,那么好的东西,烟垢竟然没有卖的,要是早晓得得话,就上沙洋了。可是,她还是有一些不死心,她问道“这里有那种红色的皮箱卖吗?”

“什么东西,红色的皮箱,你要那东西干什么?那可是资产阶级用的东西,被我们收到仓库里去了。”售货员咕噜着“主任进回来的时候都说好看,可是,有一点贵,一直没有人买,所以就放在仓库里了,姑娘,你要是要的话,我帮你找一找,是蛮好看的。”

“那就找一找,”长龄满心的欢喜,她在烟垢都没有看到有人用过这东西。

一会儿的时间,皮箱找了出来,摆在了柜台上,那种好看的桔红色,长龄一看,就喜欢上了。

“我还有这么多的钱,够吗?”她都来不有问价了,售货员有一点怀疑地看了一眼她,又点点钱,她把钱数好了,多余的钱放在了长龄的面前。

“你是在办嫁妆吗?这个红被窝也很好看的。”售货员蛮有兴趣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