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寝省了,发丧的过程不能再省,于是将遗体先存放在新华宫仪鸾殿二十一天,内阁成立专门的丧葬委员会,总理大臣亲任葬礼总管,预示着这是一场最高规格的国葬。
三周后的清晨,新华宫外,三十六门礼炮鸣炮一百零八响,这年头没有专门的礼炮,是第一镇炮兵出动的克虏伯山炮,用的是去掉弹头的空包弹,炮声响彻云霄,不知道是谁想出来的新招数,从民间征募了几千只白鸽子,此刻同时开笼放出,漫天白羽翩翩,老百姓没文化,找不出形容词,只能一句卧槽一句牛逼交替着用。
灵柩车走的是大清门,这是清朝的国门,平时不开门,文官到此下轿,武将到此下马,皇帝大婚迎娶的皇后就是从大清门抬进来了,进门就是正经皇后,比那些从妃嫔升上来的皇后含金量更高,这也是慈禧心中永远的痛,她就不是大清门抬进来的。
鸣炮之前,净水泼街,黄土垫道,这是一个象征性的程序,工人将黄土洒在大道中间,再泼洒清水,凡是处理过的道路,行人就不能再走,这叫净街。
大清门前扎了个牌楼,上面四个大字:神归嵩岳!
前导是骑兵部队,三千轻骑兵穿着新军装列队通过,御道两侧步兵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老百姓只能远远围观。
骑兵后面是内阁总理大臣率领的送丧队伍,朝中有名有姓的都来了,谁要是不来,就说明谁已经游离于核心之外了,所以连一直称病不出的李鸿章都出席了,奕劻父子也来了,但最让人惊愕的是皇帝也来了。 皇帝坐在灵柩车前面的引路车上,穿海军上将服,这还是刘骁给他定做的那身,严格来说穿白礼服参加葬礼不合规,但那是西方规矩,按中西合璧的规矩来说,一身素缟等同于披麻戴孝。
有那脑子灵活的人就震惊了,皇帝给刘白龙打幡,这意味着皇上是孝子身份啊。
大队人马过后,重头戏来了,灵柩是按照皇家规格打造,抬灵柩的队伍浩浩荡荡,五彩斑斓,杠夫有两班,每班一百一十二人,其中杠夫八十人,随杠跟夫三十二人人,头班杠夫穿紫红色缂丝銮驾衣,二班杠夫穿绿色缂丝銮驾衣,两班杠夫俱头戴青荷叶式毡帽,上插黄雉翎,土黄套裤,青布靴。
仪式感要强烈,人就得多,在后面光抬花圈的就有上千人,全是从宫中抽调的青年太监,这些太监最恨的就是刘骁,能给他仇人抬花圈,心里都是美滋滋的。
这场葬礼集合了中西皇庶国葬民葬的特色,是一场观赏性很强的混合葬礼,队伍从新华宫出发,沿西长安街经长安右门往东,前折向南上御路,穿过大清门、前门,一直到永定门外马家堡火车站,在这里灵柩上车,开往天津。
今天京津线停运一天,确保专车出行,列车开动,军队再度鸣炮一百零八响,过芦台时,直隶提督聂士成率领军队在铁道旁列队祭祀,洒泪而别。
列车抵达天津老龙头火车站,署理直隶总督宋庆率文武官员迎接,将灵柩送上去往大沽口的线路,最终灵柩将会在大沽口登上北洋水师的海圻号巡洋舰进行海葬。
海圻号是甲午之战后为重建北洋水师购买的铁甲巡洋舰,四千三百吨,是大清目前最大最强的战舰,军舰驶向大海,列强军舰在旁观礼,鸣炮哀悼,在数不清的礼炮声中,在站坡的海军士兵军礼下,灵柩中裹着白布的遗体徐徐送入海中,葬礼至此结束。
时刻跟在灵柩旁的除了蓝焱,还有几个英俊的青年军官,瓦灰色军装,臂缠黑纱,马靴锃亮,军刀铿锵,其中一个就是剃了胡子的刘骁。
参加自己的葬礼,并且全程在C位,他也算是古今中外第一人了。
急流勇退是他和纳兰商量好的,做人要有信义,说过的就要兑现,他已经将地狱级的关卡帮纳兰打过去了,接下来就看大家的了。
但这不代表刘骁彻底放弃这边,毕竟儿子和军队还在,他只是注销了自己的游戏ID,从此世间再无刘白龙,但他这个人完全可以借着其他名字继续存在,丝毫无碍。
葬礼总是伤感的,刘骁回去之后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似乎缺了一块,他再次微服私访,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八大胡同,国葬期间,民间禁止一切娱乐行为,不能动响器,但也仅限三天而已,所以今晚的石头胡同格外冷清。
胡同里有人在烧纸钱,这不年不节,不初一十五的,给谁烧纸呢,刘骁过去询问,两个穿绿罗裙戴黑纱的娘们说,给祖师爷烧纸。
“今天是管仲的忌日?”刘骁疑惑,民间各行各业都有个祖师爷,而且经常拉大旗作虎皮,比如梨园行奉唐明皇李隆基为祖师爷,烟花娼爷的祖师爷应该是春秋战国时的齐国宰相管仲,据说是他最先以国家名义搞第三产业,积累了巨大财富,所以被称作祖师爷。
“我们祭拜的是白龙护国真君。”俩娘们说,“真君和管仲一样,并列为我们的祖师爷。”
刘骁说:“你们这话不对头,再怎么样也不能是祖师爷,科学来说,应该叫守护神。”
娘们说:“后生,还是你有学问,就冲你这句话,三天以后你来,姐们免费陪你一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