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惟真又笑了,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个缩小版、稚气未脱的林静边,吐沫横飞、得意洋洋。
陈弦松眼里也有了笑意,说:“我当时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但是我也发觉,自己并不讨厌他。于是我又考较了他的身手,马马虎虎,不算太差也不算好。我那时嘴也毒,说,我十二岁时,不知道比你强多少倍。他当时是有点难过,但很快又振作起来,狡辩说那是因为我的师父是父亲,太牛了。他没有师父,所以他的潜力说不定比我更大。”
“他说得也有道理啊,后来呢?”
“有什么道理!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江城师门并未苛待他,那么多师叔伯在,他只要想学多的是机会。他就是从前没有好好学,那时候才想改了!我们俩越说越远,你来我往怼了半个晚上,等我们都觉得很累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陆惟真有点出神,她记得自己在幻境里看到的,哪怕是十九岁的陈弦松,也已经非常沉稳内敛,像个老师父。她有点难以想象,他能和一个孩子,说上半个夜晚。
陈弦松像是能洞察她心中所想,说:“很奇怪对不对?我后来也觉得奇怪,我那时候一人独成一门,根本不愿意和任何人多说话。挑徒弟前,我也想好了,要像父亲那样,做一个绝对冷酷权威的严师。结果,碰到了一个林静边。第一次相处,他就让我破了功。”
陆惟真笑着,伸手握住他的胳膊,安抚地轻轻捏着。他腾出一只手,握了握她的手。
“所以你才选了他吗?”陆惟真说,“因为他热热闹闹,因为他充满生气。”
陈弦松一时无声。他没想到,陆惟真会看到自己心中某些不为人知的东西。他没说是,也没说不是,没去看她那清亮的双眼。
哪怕是当年的陈弦松,对于这一点认知,也是模模糊糊的。经过那一次交谈,还有林静边之后的数次纠缠,陈弦松有点烦这个小孩,但是每次想到徒弟人选时,脑子里第一个冒出的人,还是他。
不过,十九岁的要当师父的陈弦松,心里其实也是绝望的,心想难道我兴师动众挑三拣四半天,最后就挑这么个玩意儿?不仅资质普通,还唠唠叨叨、脸皮极厚、上蹿下跳,有时候和他争论起来一点也不尊师重道!不过,如果厨艺不错,那倒是勉强可以期待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