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2 最迷人的最危险

他伸起一条手臂垫在后脑勺,从我的角度看过去,正好看见他细微滑动的喉结。

我不知道这会他在想什么,但就是这样的沉默还是让我感觉到一份悲伤。

“扶三岁,你要是真跑了,老子就完了。”过了很久,他帅气的脸一扭,眼神特别真诚地看着我说:“你说我爸那事不是沈寰九干的,你也看见了,我现在自己都管不了自己,你在我这,我还能借沈寰九帮忙把我爸找着。要是靠我自己真不知道那糟老头子会不会受苦。”

他的语气彻底平静下来时,我才敢好好和他说话。我说:“咱们这一圈掰着手指也就那么几个人。除了沈寰九,有可能是陈清远,也有可能是沈叔。”

陈浩东一骨碌坐起来,后背靠在墙上:“我小叔这人干点偷鸡摸狗的事很正常,但要他真犯罪绑人,他没那胆。沈寰九他爹……”他咬了咬嘴唇:“他妈没动机啊。”

谁说没有。

但我却不能把那些事告诉他。

或许是我的表情惹了陈浩东怀疑,他挑眉问我:“扶三岁,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你要知道就告诉我。”

“我能知道什么?”我特别不自在地说。

陈浩东的眼神盯过来,盯得我浑身发毛,我特怕自己掩藏不好给他看出什么来,于是就特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过了一会,陈浩东冷笑说:“扶三岁,老子是鬼吗?每次你和我说话就一副担心我要吃了你的样子。”

我很想反驳他,难道不是吗?

陈浩东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又长长的吐出来,他自嘲地笑着说:“扶三岁,别跑,别逼我拿绳子把你和母狗似的栓起来。”

陈浩东说到最后,声音已经断断续续的了,他用手捏着自己的下巴,模样看上去难受极了。

可我一想到沈寰九后背那道大口子,有些话就又从喉咙里直接冲出来:“陈浩东,你要是再敢伤他一次,就算是没有能力的我,也不放过你。等这事平了,咱们就桥归桥路归路,最好就当作没认识过。”

陈浩东这次破天荒地没动怒,叛逆地冲我笑:“没认识过?有些事发生过你他妈就赖不掉。我告诉你,老子早晚会脱胎换骨。反正你就记着一句话,哪天姓沈的把你给伤了,随时来我身边,我等你。”

比我爱你更心酸的一句话是我等你。

我悻悻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近在咫尺的少年我突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他,说他是个小流氓,他倒是没很混。说他是个好青年,他又着实没那么好。很多形容词在脑子里滚了一圈后,年少轻狂这个词倒是最适合不过。不管是生活还是感情,他的冲动,热血,蛮横,执着,都符合我们这个年纪的特点。

那时候我们以为一辈子很容易,找到了爱情就以为会走得很远,哪怕身边的人都不看好也不会把这些声音听进去,也压根就听不进去。除非真到了那一天,摔得太狠了,太疼了,疼到爬不起来的那种,可能才会发觉自己当时的愚蠢。但只要真心爱过别人的人,从没有一个是真正聪明的。

整整过去了二十四个小时后,我的心就像被丢进油锅里煎炸过,全是沈寰九。

我焦躁地坐立不安,陈浩东也一定能看得出来。他丢给我一瓶盐汽水:“喝这个。”

这是他喜欢喝的饮料,第一层入味的感觉是咸的,再然后又有甜味,到最后留在舌尖的感觉和别的饮料相差甚远,说不出到底是什么味。

我喝了一口就把盖子拧上,扬起下巴说:“能帮我打听打听他这会怎么样了吗?”

“上哪打听?”他双手插在腰上,冷笑。

我抿了下嘴唇:“沈砚不是你朋友吗?”

陈浩东很鄙视地看了我一眼,点上一支烟:“你知道什么是朋友吗?朋友是在你落难时第一时间站出来的人,不是想起你就联系你想不起来就丢一边的人。沈砚这个富二代比老子还混球,他和我拉帮结伙完全是看不惯他哥。还有,你别看沈砚不学无术的样子,他脑袋里鬼点子多着。我以男人的直觉告诉你,沈家的家产沈砚巴巴望着呢,如果有可能他一分钱都不想让沈寰九拿走。”

这番话陈浩东说得特别流畅,可冲击在我心口的力道却一点都不小。

“别这么看着我,你爱信不信。”陈浩东狭长的眼睛一瞥,眼神从我脸上移走,他慵懒地靠在墙上,侧在一边的影子又黑又大,更衬出他的忧郁和不安。

我紧紧攥着手指,特别想念沈寰九,想到心窝子都疼得发颤。除了我之外,我不知道谁还会守在病床边好好照顾他,老姚应该会陪着他,可要是他醒过来看不见我……我简直不敢去想他受伤的表情。

正想着,耳朵突然被一把揪起,疼得我只能歪着头一点点站起来。

“瞧你这要死的样子,姓沈的已经醒了,他死不了,好好的。”陈浩东咬牙切齿地说。

听见这句,我忘记了耳朵疼,一下就笑了出来。

陈浩东松开我,丢给我他的衣服让我去洗澡,因为屋子里的洗手间只有一个抽水马桶,连条布帘子都没有,早就想洗澡的我硬是没敢提。

这会陈浩东让我去洗,我很为难地指了指洗手间:“这里怎么洗?”

陈浩东把昨天洗衣服那大脸盆从床底下拿出来:“用这洗,我到门口去。”

我看了眼面前的蓝色大脸盆,要是没记错昨晚他洗内裤也是用的这只盆。

嘴唇被我咬到发白,陈浩东是真聪明,一下就点破了我说:“拿水冲一冲不就完了,我发现你现在要求真高,以前到底是不是农村的?哦,好日子过够……”

他的话还没说完我就一把从他手里扯过脸盆,冷声说:“出去。”

陈浩东没再搭理我,叼着烟吊儿郎当地从屋里出去,关上门。

我用了最快的速度把身体冲洗了一遍,然后换上他的衣服,把自己原来那身给洗了,晾了。

晚上,陈浩东大发慈悲地把床给我睡,他说担心他爹所以睡不着,自顾自坐在了小矮凳上。可早上我醒过来的时候陈浩东却大喇喇地只穿条内裤睡在床尾,一条腿还架在我肚子上,他那特别好看的脚趾头和汽车的雨刮器似的时不时摆动着。

我猛地坐起来丢开他的腿,他大概是被我吓到了,也一下就坐起来。

“干嘛?”陈浩东瞪着我,模样和要吃人似的,起床气挺重。

“你怎么躺上来了?”我皱着眉头,心里膈应得很,前一晚他睡床,我是硬贴着墙皮坐了一整晚,昨天他让我睡床,结果自己爬了上来。

“老子的床,躺躺怎么了?又他妈没操你,你紧张个鬼?”他一定是没睡好所以一顿发飙,说完还伸手胡乱地绕着头发,整个暴躁的模样。

“你们!开门!”一个声音突然冒出来,我狠狠一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