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 人在尘中不是尘

时赴又笑了笑:“什么难听骂什么。”

“这一次,你还会和上次一样放她走吗?”我小心试探着。王悦到底是个不安生的人物,她回来北京才多久,就弄出那么大动静来,毁掉我几年的心血。

关键这事儿还不好向相关部门透露太多,毕竟中间牵扯的绝不是王悦一个人那么简单,就王悦那性子要是被逮了,保不准会把沈寰九想杀陈浩东这事儿给全盘托出,就算陈浩东这会活得好好的,总归会给沈寰九带来或多或少的麻烦,在眼下这种关键时刻,所有的倒霉只能我自己担了,想想就憋屈得不行。

时赴轻眯了下眼睛,他似乎看穿了我心里想的,回头看了眼仍旧在浇花的姚叔,轻声告诉我:“我不会放她去犯傻了。昨晚陈浩东说的话你也听见了,他心里根本容不下王悦。虽然我混的没有他们好,但怎么说也是个男人。”

有了时赴这句话,我心里顿时安宁不少。

时赴大概觉得我和他的对话谈完了,准备转身。

我突然扯住他的胳膊,又问了句:“昨晚你和她有没有……”

时赴扭过头来,很犀利地看我一眼:“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嫂子,陈浩东那王八蛋和你那个的时候,你会恨他吗?我可不想当那个她恨之入骨的男人。把她栓在我身边,对我来说就足够了。”

我的脸一下子就憋了个通红,时赴的意思在明显不过,他在警告我,即使和王悦做不成朋友,也不要再邪恶下去。

不在感情范围之内时,时赴其实相当冷静睿智。

他的眼神越来越犀利,好像完全摸透了我的心思似的。我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垂在两侧的手简直无从安放。

时赴最后对我很清浅地一笑,然后走到沙发上看报纸,看了没一会,他的脑袋就靠在了椅背上沉沉睡去。

我坐到了时赴对面,兀自盯着他出神。

盯着盯着,时赴的脸莫名变成了陈浩东,姚叔一声丫头,吓得我一下窜起来抱住头。

时赴也跟着醒来,双眼噙着茫然盯着我看。

“怎么了这是?”

姚叔和时赴异口同声。

我心有余悸地喘息,连连摆手道:“没,没事。”

陈浩东这几年带给我的恐惧是那么那么的多,多到他亲口对我说他放弃了,他不纠缠我了,还是无法真的抹平陈浩东在我心头落下的一片又一片的阴影。

晚上九点半,我等着沈寰九回来,可过了时间他还是迟迟不出现,时赴已经连续看了好几次的手表,我看得出来,他已经归心似箭。

我给沈寰九打电话,打了两个都显示不在服务区,再然后电话响起,是警局来的。

我听了几秒手里的电话就从掌心滑了下来。

慢慢扭过头,我一把揪住时赴的衣领,发狂地说:“马上开车,带我去法医鉴定中心,快!”

“怎么了?”

我悲伤到已经没有泪水,失魂落魄地悲极反笑:“刚刚警局打电话来,说沈寰九的公司顶楼在半小时前煤气管道爆炸……你说,他们是不是发神经了?还说沈寰九死了。时赴,他们在胡说八道什么呢?”

时赴的脸僵住。

“开车,带我走!带我走!”我揪住时赴的衣领,双脚发软地倒在时赴怀里。

时赴很快抱紧我,而一边的姚叔双眼一番,昏了过去。

时赴冲手底下一个刺头说:“送老头子去医院。”

随后就扶着我上了一辆面包车。

车上我用力咬住自己的手指头,十指中指挨个被我咬出血来,一根根手指几乎都被我咬得烂掉。

都说十指连心,就这么咬住手指头,我的心就更加像是被刀子在割一样。

时赴安慰我说:“别紧张,肯定是搞错了。”

我转过头,很坚定地说:“对,一定搞错了。”

我自己管自己笑出来,只可惜我笑得好像比哭还要难看。

车载广播里,恰时传来女播音员的声音,说的不是别的,正是大楼爆炸的消息。

我整个人瘫在副驾驶上,一遍遍告诉自己,就算所有人都觉得沈寰九死了,我也不信,我怎么都不会信!

他出门前还吻了我,特别真实地吻了我。

“开快点,时赴!开快点!”我嘴巴里的唾沫一口又一口的验着。

“电话里怎么说的?”时赴问的小心翼翼。

我当然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问,因为广播里说这次爆炸特别严重,沈寰九的办公室是在顶楼,而出事时间是在员工下班的时间范围内,爆炸中心点就是沈寰九所处的楼层。

相互作用下以及周围目击者说的,实际上不是一次爆炸,从一楼到顶楼,最后每一层都在连带反应下发生了大大小小的爆炸,风的势头和火烧的势头都很大,消防人员光是把火扑灭都用了很久很久,等清扫现场的过程中,顶楼的爆破中心点就连碎片都没有留下一块。

反光镜中的我早就面无人色,我扭头看向时赴,结结巴巴地说:“法鉴中心的人……告诉我,这种情况很少见,但理论上确是不能排除沈寰九在爆破中心点出事,从而身躯被完全……完全炸成碎片,焚烧至碳化……被风……被风吹散的可能性。”

“意思是,没有尸体。”时赴轻声说了句。

我点头。

时赴腾出一只手轻轻拍打我的肩:“咱有句老古话,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没有尸体就不能证明人没了,你说呢?”

时赴的安慰此时此刻来得很有用处,可我还是控制不住的发抖。

一处红绿灯前,时赴把车停下。他又安慰了一句:“大大小小的爆炸案件我也看过不少,这又不是核爆炸,虽说他公司地方大,管道煤气分布的范围广,可一块儿碎片都没有也太奇怪了。找不到尸块,就不能证明人死了。”

“对,对。”我已经说不出任何语言,只说的出这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