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眼看见他走上了楼梯,直至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我眼底。
“扶三岁,上车听见没?我好好睡着觉你把我喊醒,要是还耍我一通,我和你不客气!”陈浩东的耐性本来就不算很好,他等了我一分钟就开始叫唤。
我两只脚跟灌了铅一样,哪里还能走得动。
陈浩东把我拉到车里,摁在副驾驶上砰一下关上门,紧跟着就上车把车开走。
车身后面是一声巨大的响声,听声音好像是二楼传来的,还是玻璃的声音,我内心焦躁无比地探着脑袋往后瞧,一眼就看见站在二楼窗口徒手打碎玻璃的沈寰九。
他心里有气,有委屈,于是在发现我看他的时候向我挥手再见。
于我而言,沈寰九挥手的样子何尝就让人好受了?
我眼泪摇摇欲坠,这时候陈浩东掰过我的脑壳子骂了句:“还看屁啊,你这大着肚子他还气你,这种人心思太深,根本就不适合你这种粗人。可你扶三岁呢,非要喜欢一个和你不在一条水平线上的男人。什么向往,什么热忱,那都是狗屁好不好,咱俩打赌,要是哪天沈寰九兜里一毛钱不剩,丢他去过平民的生活他不但养不活你,也养不活自己,更别说挣孩子的奶粉钱了,你信不信?”
我扫到陈浩东的手,不服气地说:“你说的可能性根本就不成立。他再怎么落魄也不可能到那一步,再说万一真有那天,我满身的力气,我可以干活养他。”
陈浩东的车速陡然放慢了很多,他嘴里切了一声,然后仿佛早就了然于心地说:“蠢货!就知道你突然打电话准没好事,好在我陈浩东为你贱习惯了,多一次少一次也没什么屁差别。我跟你说,你自个儿不准回去知道吗?就该挫挫他那股子锐气,等着他来接你为止。”
陈浩东说这句话说得特别漫不经心,像是很自然就从嘴巴里吐出来,他晃着脑袋开车,鼻子里时不时还哼着小曲儿,和以前说类似话时的态度完全不一样。
莫名的,我被这句话感动到不行。
在他庄重对我和他那段感情告别的那一刻,他不一样了。
我兀自盯着这个男孩子的侧脸看了很久,但他一直注意着前方路况,并没有意识到我在看他,继续吊儿郎当摆动着身子开他的车。偶尔有小电瓶和别的汽车乱行驶时,他也总会骂上一句:“操,眼瞎啊,怎么开车的?哪天撞死你个也是活该!靠!”
我忍俊不禁。
这时候陈浩东扭过头问我:“扶三岁,你是不是真怀孕了?是骗人的,还是真事?”
他大脑神经有点跳脱,我不知道怎么会突然想起又问这个,要知道我这会心情还挺糟糕的。
后来打眼一看才发现斑马线的地方有个男人在扶妻子过马路,那女孩挺着肚子,看上去少说六七个月了。
难怪他会忽然想问这个。
“真的,我怀孕了,医生说四周了。”我咬了下嘴皮子,回答得有气无力。我不懂,沈寰九怎么能真让我走,我是孕妇啊,就算我说了什么让他生气的话,肚里的孩子总是他的吧。不过想想,我也没让他好受。
瞬间我就和根腌的茄子似的整个身子松垮下来。
“要是那会我们也有个孩子,说不定你就不会和我离婚了。怎么就没有呢?连老天爷都不让我们在一块。呵呵。”陈浩东嘀咕了句,手伸过来捏了捏我的耳朵,很认真地说:“算了,提这些也没意思。善意忠告,你就随便沈寰九发他的疯去,你吃你的喝你的,没几天他肯定来找你。搞不好一黑天人就来了。”
我听见这话,一下就给来了精神:“真假?”
陈浩东不屑地白我一眼:“他要是不爱你,随便娶谁不行?他这人就他妈总裁当习惯了,但他又不是个傻子,等气闷劲过了就没事儿了。”
这番安慰对我来说简直是灵丹妙药,我的心情很快就平复了,手一伸重重拍打在陈浩东的肩膀上,咧着嘴说:“对,他是爱我的,要不然娶谁不行?那什么,陈浩东,你开错路了知道吗?这不是去你家的路。”
他瘫在靠背上,漫不经心地说:“上大超市给你买吃的去,你他妈是孕妇,我家冰箱除了喝的什么吃的都没了。不上超市给你买点菜,你一会准备吃屎啊?”
“能不能文明点。”我胃里开始不安分了。
他很得意地越发摇头晃脑:“我就这个样。不喜欢听,把耳朵闭上!”
车子又开了几分钟,我问他:“陈浩东,你家冰箱不准备点菜,三顿都吃外卖啊?”
他说:“懒得做饭,叫外卖方便。你是孕妇,让你吃外卖我不放心。万一拉肚子了,麻烦。”
我没有再说话,心里有点暖。
陈浩东带我上超市买了很多很多的菜,他以前是个很粗糙的人,但这次逛超市的时候他买之前都会问一句是不是今天的东西,然后一个柜台一个柜台地告诉营业员,我是孕妇,得吃新鲜的,必须要他们说实话。
我静静地充当一个哑巴,全凭陈浩东买这买那。他两只手拎着好几包食物,从超市出来到停车场那段路,我瞧着他的俩胳膊都有点支撑不住。
他把袋子放进后备箱,我看见他手心里好几道勒痕,全是很深很深的红印子。
他不以为意地搓了搓手,让我上车,回去的路上偶遇高峰期,陈浩东的车开的特别稳,好像深怕出现什么交通事故似的。
蜗牛一样的车速到底还是被开了回去。和我想象中不一样,陈浩东家里很多很多人,上次打牌那一群人全在。
陈浩东拎着东西带我进去时,围在茶几周围玩扑克的一群人都愣了,还有人把嘴里叼着的香烟都掉了下来。
“东哥,你……”阿飞指了指我,又指了指菜。
“烟都给我灭了,今天禁烟一天。”陈浩东用命令式的口吻说。
“得,咱不打了,我们几个上赌场去,今天下午有几个熟人要去玩几把,就不打扰你和嫂子谈情说爱了。”阿飞是第一个站起来的,他给胖头使了个眼色,胖头也赶紧站起来,他们临走时丢给陈浩东两把枪,做了个有事儿打电话的手势就都挨个笑着出门。
突然间我觉得他们都是好单纯好单纯的人,混混的外表下,仿佛和别的青年一样有着赤忱的各种情感。
“看上谁了?”陈浩东双手叉腰,站在我身边冒出声音。
我一个激灵,他大概是怕我摔倒,立马就扶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