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过后,未被赶入“焚化场”的变异蝗虫们——正如许多人所担心的——如约进入羽化期。

在腾飞起来之前,这些变异蝗虫分布在山坡上、在田野里、在荒废的土地、在几近干涸的池塘。它们的颜色和大自然很接近,如果密度不足够,很难从空中巡视的无人机镜头发现它们;即便有人偶然发现了它们的踪迹,也会因为其分布不如之前烧的那批集中,而难以一举将其消灭。

也正因为这些蝗虫的出现更为零散,它们一开始的破坏力并不像蝗虫集中区域里的那么明显。然而当它们逃过了火劫,在杂草上定定扒住了足够长的时间,一场真正的灾难就要显现了。

被啃得七零八落的杂草之上,一只变异蝗虫的背后黑甲裂开一个口子,一只颜色更浅的蝗虫脑袋从裂缝之间顶了出来。

黑沉沉的复眼,更大更尖利的大颚,每一处细节都在暗暗透露它与过去的不同。它的新脑袋重见光明,然后是上肢、胸部,两对尚还柔软的翅膀也从黑色的壳里扯了出来,有些皱巴巴的。它用前肢抓住自己蜕下来的脑袋,用力拔出了自己的跳跃足。然后又依靠着前肢和跳跃足的力量,挣扎着拽出了整个长长的腹部。

它终于从束缚着自己的壳里逃出生天。

刚蜕壳的成虫颜色是偏浅的,但很快,它的颜色就重新深沉下来。它的脑袋伸得更长,甲壳之间出现了明显的缝隙;它的腹部迎风下垂,显得整个体积更大。最重要的是,它的翅膀渐渐平整、硬化。当作为保护的前翅打开,后翅在风中轻轻颤抖几下,再一振,变异蝗虫就可以一飞冲天。

无数的变异蝗虫都在一飞冲天。

蝗虫不是社会性生物,但诡异的气候和还算充足的食物,使它们毫无缘由地聚到一起。庞大的飞蝗群体在山坡野地上振翅高飞,像是棕黄色的烟雾笼罩着大地。无人机拍摄着这一幕,不断有蝗虫撞到镜头近前,观影者好似能听到它的翅膀正在振动的声音。

“如果那些农业专家估算得没错,这批蝗虫在半小时之内会到达这里。”贺琅一边看着手机上的“直播”,一边和旁边的青年说话,“如果我们放任不管,它们必定会和另一拨相向而行的变异飞蝗碰上。到时候想收拾场面,就更难了。”

宋霖站在田埂上,踩实了脚边的土块,眯眼道:“光有我们努力可不够。”

“张泰安已经在那一拨的必经之路上就位了。”贺琅嗤笑一声,“如果已经到了这步,他还能站在第一线上敷衍了事,那我真是要好奇他到底还把不把自己当做人类的一份子。”

“或许他早就不觉得自己是个‘人’了。”宋霖回道,“他以能够操控死灵为荣,以自己是一名魔修自居,有可能他现在根本不觉得自己是个人……至少和现在基数庞大的人类不是一个群体。”

“但他觉得你和他是同一个群体里的。”贺琅冷笑道,“自己不爱当人,还要拉着别人一起下水,他才是袁承冰说的那什么……走火入魔了吧!”

“他本来就是魔修,你还指望他有多正常?”宋霖的语气里带着淡淡的嘲弄,“谁是真的活人,谁只是装成活人,他都分不清。还自以为独具慧眼地拉拢人……也挺有意思的。”

“你别当我听不出来,你在影射我‘不是活人’啊。”贺琅哼了一声,手臂往宋霖身上一搭,“哎,我问你,张泰安挖你的时候,你就没有一点点心动?毕竟和咱们这边比起来,他那边可能更自由,也没什么束缚。一个万灵,一个魔修,足够你折腾你的炼金术和死灵魔法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