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辜而动人。
天子眼眶忽然一红:“小七……是父皇,对不起你。”
楚栖缓缓站了起来,他笑容不改,只是眼神之中浮现出森然的残忍与狠虐。
“我因为你挨了多少鞭,今日就还你多少鞭,你若死了,就算走运,你若不死,我就一把火烧了这里,让你也尝尝,火灼之痛。”
长鞭划破空气,在天子身上抽出一道鲜红的血痕。
他痛叫了一声:“小七,你不能这样,你会遭报应的……司方神君不会原谅你唔噗 ”
楚栖狠狠抽在了他的嘴上,三两下就将那处抽的血肉模糊,他看着不停咳血的天子,阴郁地道:“不许你喊师父的名字。”
空气中只剩下粗重的喘息与闷哼。天子眼中滚落了泪水,他看着少年与箫妃如出一辙的面容,忽然就想到了第一次抱他的时候。
那个时候,他做梦都没有想过,自己会亲自把他们母子赶出邺阳。
也从未想过,会支巴着小手甜甜地喊父皇的幼子,会长成一条弑君的恶狼。
“父皇,父皇。”时间仿佛回到了那个午后,不满五岁的孩子紧紧攥着他的衣角,仰着干净的脸庞,奶声奶气地告状:“他们都说父皇要把母妃和小七赶出去,母妃吓哭啦,你快去,去掌他们嘴。”
他看着自己的幼子,轻轻将他手里的衣服扯回来。
幼年的楚栖天真无邪,不明所以地继续来扯他:“父皇,母妃哭啦,呜呜呜,这样哭,哭的好吓人呀,父皇你不哄母妃,她就不理你啦。”
他再次将衣摆扯回来,转身走来。
小小的楚栖疑惑地追在他身后,直到被一节阶梯绊倒在地上。
他仰着脸,一脸迷茫,然后又喊:“父皇,父皇,小七摔倒了。”
他很委屈地叫:“疼,小七摔疼了!要父皇抱!”
罗金看不下去,心疼地来抱他,楚栖一把将他推开,他坐在地上,哇呜呜哭了一会儿,直到父皇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才停下哭声,歪着头盯着中殿紧闭的大门看。
又盯了很久,才听话地让罗金抱着离开。
“小殿下,一路都很沉默。”罗太监回来的时候,这样对他说:“但见到箫妃之后,就马上上去哄她,还一本正经地对他说,陛下答应去掌那些人的嘴,很快就会过来哄阿娘了。”
“……小殿下,真聪明啊。”
真聪明啊。
穿着血衣的少年转身,打量着面前高大的中殿,他的身影是十分放松的状态,懒洋洋的,甚至是漫不经心的。
从小,他就是个极其聪明机灵的孩子,嘴甜,会哄人,也会骗人,小小年纪,在宫人面前就很会拿架子,有胆敢惹他不开心的,箫妃还没说什么,他就已经跑去告状让父皇给讨公道,该打的打,该罚的罚,这个幼子,在很小的时候,就展示出了惊人的杀伐果断与干脆利落。
在旱魃祸事之前,天子一直觉得,这孩子若能好好教育,定是个可塑的帝王之才。
赶走箫妃的时候,天子曾问:“小七能不能留下?”
国师答:“小殿下是个有主意的,若强留,只怕有祸。”
楚栖的心中,所有人都有着清晰的排位,他与其他孩子不同的一点,就是立场无比坚定,从不被任何人左右想法。在哪个重要哪个次要重要上面,他不爱撒谎,尽管有些话他不爱听,但一就是一,二就是二。
父皇不如一直陪伴他的阿娘重要,所以楚栖选择了和阿娘一起,他被箫妃抱着,走出自己的家,走出那个高墙大院,然后淡漠地扭过了脑袋,直视那些嘴脸丑恶,满口咒骂的百姓。
天子站在城墙之上,看着他的幼子,看着他的小脑袋扭过去,看着他拿小胳膊圈住阿娘纤细的脖子,看着他拿小手给阿娘抹着眼泪。他想,如果楚栖回头看一眼父皇,那么,他就冲下楼去,强行将他留下,不管国师怎么想,孩子还是要留在自己身边。
但楚栖一次都没有回头。
那个时候他便隐隐明白。
楚栖这样的孩子,天真是真的天真,残忍也是真的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