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烬年跟二少爷的事情,他是知道一些的。
他看着水面的那双眼睛。
王文远也在无声地盯着他,直到他猛地移开了视线,四周的锁链哗啦地乱响,水底发出撞击的声音,随后,鲜红的血液在寒潭中蔓延。
江折柳神情不变,看着他疯狂地破坏着自己的躯体。
他能想象到在这无尽的寂静和冰冷中,对方有多么漫长多么充沛的思考时间,但就是这种长久的思考,才让他的情绪越来越崩溃,让他整个人失去了冷静解决问题的能力。
江折柳等到他平静下来,才开口道:“在你的预测中,闻人夜是什么样的?”
对方一开始没出声,他等了很久,才听到王文远沙哑变调的声音。
“他也会死。”
江折柳静默地凝望着他,交错揉搓的指尖慢慢停下。
“你看他的状态,像是能寿与天齐的样子吗?”他嘲笑道,“金仙之路何等艰难,合道一途上,死过多少正道修士,连你重修之后能否成功都不一定,他一只满身血债的魔,还想登临至高之位,简直痴人说梦。”
“不知道是他先被杀戮道种吞掉,发疯血尽而亡,还是能等到天劫临身,灰飞烟灭。”
水波一层层的漾开。
他盯着江折柳的神情,想从他脸上看出令人发笑的表情来,但他一路仔细观察,也没能从他的脸庞上看出特别的神色,在失望之余不忘补道:“看来魔尊真是痴心错付,你一点儿都不在乎他。”
江折柳将略有些发凉的手指蜷缩地收回掌心,没入袖中,抬眸看向他,心平气和地道:“你的卦象不准。”
王文远猛地被激怒了,却还说不出话来反驳。
“既然你这么说了。”江折柳道,“那他一定平安无事。”
他不愿意再与眼前这个人交流了,即便此刻对方的脑子还没有特别不好使,但跟这种本身就极端的人交谈,总是非常让人不舒服的。
江折柳转过身,在离开的前一刹,突然想起了什么,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
不是什么名贵的器具,只是一把普普通通的匕首而已。
他抬起手,扔到了水面中央,看着匕首沉下水中。
“你想知道的答案,已经看到了。”江折柳道,“别折磨自己了,你心里早就明白,我才是对的。”
“天机阁的心法里会有走火入魔的倾向,你修炼到如今,不会没有察觉到。你只是再强迫自己恨我而已,来支撑你这么多年的极端信念。”他的声音很好听,在地下带出一点回响,“如果当日我不动手,天机阁这个名字,在第二日就会身败名裂,人人猜疑。你是我的晚辈,你很聪明,我以为你能懂得。”
他转过身,离开了石台。身后传来剧烈的撞击声和嘶喊,水面泛起一阵阵的波纹。
江折柳没有再回头,而是一直回到了荆山殿。他跟释冰痕、公仪颜两人道了句谢,正要将公仪颜手中的灯接过来,就见到两只大魔警惕且尊敬地看向他身后,各自不由自主地退了几步。
……嗯?
江折柳还未转身,就被一双手臂蛮不讲理地横抱起来,把他抱得稳稳的,小魔王的声音沉沉地响起来。
“你怎么出去了?”
他非常不满,极其恼火,特别自责,语气里都是强烈的恼怒。
“你能不能听话一点,你给我安安分分地回去睡觉,魔界风很大的。”
闻人夜伸手拢了一下他的披风系带,眉宇锁得死紧,连看向释冰痕和公仪颜的目光都杀气腾腾的。
这人现在只能让着。江折柳自诩成熟,能屈能伸,便顺着他道:“那你抱我进去。”
小魔王听了这句话,才稍微地和缓了一点情绪。他转过身抱着江折柳进入殿中,绕过屏风,将他重新放回到床榻上。
殿内点着灯烛,光影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