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纪弘易突然问他。
“你问我?”纪敬想了想,说:“从我去军校后。”
说到这儿,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纪弘易一眼,不过纪弘易没有询问他更多细节,而是将话题重新拉到光辉教会上:“警察和你说什么了?”
纪敬向后靠在椅背上,“他们的确抓了不少光辉教会的成员,不过绝大多数成员都没有参与那次袭击。现在警察正在追捕光辉教会的余孽,据说那几人掌握着黑市的关键线索。”
“他们有说大概需要多长时间吗?”
“这种事情没法预测。”纪敬顿了顿,道:“也许他们永远都破不了案。”
纪弘易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破不了案对你有什么好处?”
纪敬倒是毫不遮掩自己的意图,“我喜欢看你想跑却跑不出去的样子。”
纪弘易拧起眉心,“为什么?”
“我刚进城的时候,你不也是这样对我的吗?”
纪弘易眼里有一瞬间的错愕,“我没有。”
“没有?”纪敬坐直身体,两只手搭在座椅的扶手上,歪过头看向他,“是你每晚叮嘱保镖关注电梯和楼梯间的摄像头吧?”
“你没有体征圈,跑出去就是死……”
“别再说那些冠冕堂皇的借口了。”纪敬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他,“带我这样的人进城可是重罪。你是怕我跑出去以后,牵连到你爸妈吧?”
没想到纪敬会在这时候提起往事,纪弘易的脸色有些苍白,但他还是强装镇定:
“给你佩戴体征圈之前,你不是没有机会逃走。”
“是啊,我有很多机会,被你带出门透气的时候我完全有机会逃走。我甚至不需要城内的地图,我只需要向警察打个电话,他们就会将我驱赶出城。”
“那你怎么没走?”
纪敬从沙发椅上站起来,“因为我贱得慌。”
纪弘易从没听他用这种语气说过话。
“以为你需要我,所以才会留下来。”纪敬冷笑一声:“当然了,后来才发现你只是可怜我。”
纪弘易握紧两只拳头,直至骨节发白。这是他对纪敬说的最后一句话,他记得再清楚不过了。他曾经无数次地回想起那一天的暴风雪,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从天而降;明月如霜,不懂人世间的悲欢离合。
每个被梦魇缠身的夜晚,他都问自己:
如果时间倒流,回到纪敬第一次发现自己血型的不同之处时,我还会如此自私地请求他留下来吗?
就算是提前预知到自己对疼痛的上瘾程度,就算这仅仅只是一个永远不可能实现的假设,纪弘易发现自己还是很难做出不一样的选择。见过光明的人不会再甘心回到黑暗中。
如今当他站在长大成人、成为军官的纪敬面前,纪弘易很想说那句话不是真的,可是他张不开嘴,他没法告诉纪敬:我无法压抑对疼痛的渴望,我克制不住伤害你的倾向。
为人兄长的责任几乎要将他压垮了。如果当年父母将纪敬安排在另一栋公寓,他才不会在意这个贫民窟出来的小孩。纪敬因此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理应对他们家感恩戴德。等到通用RH阴性血上市后,他便可以将纪敬赶出城,以绝后患。
那才是最理想的情况,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让他整日被失手杀掉纪敬的恐惧所折磨,让他将潮水般的思念寄托在一名无辜的仿生人身上。
好在警察破案之后,他便会离开基地。事已至此,纪弘易不能回头。紧绷的弦好像在这一刻突然松懈下去,他的双肩随着他的吐息缓慢下沉,就好像他心意已决,不会再为任何结果懊恼、或悔恨。
“你应该拒绝‘王’的命令,这样你就完全可以避免和我打交道。”
“你以为我有说‘不’的权力?”
“那就推给别人来做,军队里这么多军官,为什么非要选你不可?”
疏离的气息从纪弘易身上迅速向外扩散,纪敬扯了扯嘴角,讥讽道:“你和‘王’关系要好,怎么不自己去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