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把扣住金乌的咽喉,另一只手猛然握拳向下砸去!
金乌眼神凝成锐利的光,不闪不避,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就见这位昔日好友的拳头紧紧贴着他的耳侧,砸进了赤红的岩石之中。
下一秒,岳寒的指缝间落下粘稠的血来。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两个人谁都没有再说话。
空气安静到像要结出水滴一般。
不知多久之后,金乌深吸一口气,声音异常嘶哑。
“寒岳……也许你已经忘了。我也曾是灵境中人,位列一十二灵,仅次于你之后。我对灵境的感情绝不亚于任何一人。当年的我也同所有人一样,真心喜爱、尊敬着那位年轻的岁星。你会对他生出情愫,我一点都不意外,也从未想过阻拦。作为镇守一方的灵兽,爱上此处的九曜星君……这太常见了。”
“可是……这世间并不是只有他时顷一人才是灵境的传承。”
他再也掩饰不去眼底深深的愤恨:“紫垣背信弃义,时顷临战脱逃,他们有何面目自称灵境之人?你知道……降娄是怎么死的吗?她……”
“我让你住口。”
岳寒收回血肉模糊的手掌,冷冷瞥了眼怔愣在原地的金乌。
不知是金乌的话目的性太过明显,还是当人的怒火烧到巅峰之时,反而会冷静下来。岳寒觉得心底沉沉压着让人窒息的东西,最终化作了深深的懊恼与疲惫。
他转过身去,仿佛要借着这个动作与眼前之人划开界限。
“你说的这些,我一个字都不信。”
“我不信,我识海深处,那个你熟悉的人——也一样不信。”
白暨说,岳沉舟对他好不过是想取龙骨,别有所图;金乌说,岳沉舟贪生怕死,临阵脱逃。
可他们为何没有想过,不管是过去还是这辈子,最了解岳沉舟的人,只有岳寒他自己。
哪怕他没有那些与岳沉舟朝夕相处数千年的回忆,但他还有这辈子十几年来点点滴滴的陪伴。也许这样短暂的时光在这些人眼里根本不算什么,但它在岳寒的心里,却已经像是走过了一辈子。
那个在冷冷的细雨中给他递上伞的男人,把他从地狱一般的家庭里带出来,耐心地牵着他的手,教会他如何在这个世间生存。
岳寒的眼眶热了。他忽然在这种时候想起了他们酒吧的招牌——因着被人举报,“妖怪酒吧”四个字的中间添上了个歪歪扭扭的“鬼”字,搞得不伦不类,叫人啼笑皆非。如同它的老板一样,别扭又懒散。
可岳寒知道,没有人比岳沉舟更加热爱着这片土地上所有的生魂。
灵境陨落之后,人类异军突起,主宰世间一切法则。岳沉舟以一己之力震慑异管委,又在喧嚣的城市之中创立了这间看似不起眼的酒吧,让所有的非人类有了落脚和喘口气的地方。
他用这样的方式,维系着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微妙平衡。
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是这些故人口中那样自私冷漠的叛逆者。
如果连我都无法给与他完整毫无保留的信任,他可怎么办呢?
在漫长的时间长河里,继续这样孤独地走下去,永远将自己困死在过去的愧疚里,直到某一天天人五衰,死在天劫之下吗?
那一刻,岳寒突然觉得之前看到的画面一点都不重要了。
就算他之前爱上过别人,或者根本没有爱的能力,那又怎么样?
我总能慢慢教会他的——就像他教会我如何爱人一样。
岳寒眼里最后的激烈情绪也沉淀下来,良久之后,他再一次转身看向金乌。
“我会拿回从前的记忆的。也会尽我所能,做麟龙寒岳该做的事情。”
他的手在背后攥成了拳,声音低沉而坚定:“但这不是因为我对师兄产生了一丝一毫的怀疑,也不是因为觉得他会愚弄或利用我,甚至……不是因为过去曾发生过的那些不幸。”
“我是为了我爱的人,也是为了我自己。”岳寒的目光凝在金乌的脸上,年轻、无所畏惧,坚定而安稳,即便粉身碎骨也绝不会动摇半分,“我要与他永远不再有任何隔阂,从此以后只有彼此守望走下去的信仰。这……便是我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