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人闻,天有十日,人有十等,下所以事上,上所以共神也。故王臣公,公臣大夫,大夫臣士……上下尊卑有序,以待百事。”
夜色低沉,铜鞮宫深处的晋侯寝宫里,幕纱在轻轻飘拂,寺人和女婢所执灯烛下,年近四旬的晋侯午跪坐在地板上。
“寡人不幸,自即位以来,恰逢晋国之季世,公室不振,诸卿混战,晋国一分为六。本以为赵氏无恤乃社稷之臣,不意却专国弄权,瓜分寡人之土地人民,又弃绛都祖宗之地于不顾,强行迁都于铜鞮,沿途常人未受之苦,吾与百姓共受之。幸而昊天有灵,降下大旱神蝗以示惩戒,然赵氏不思悔改,擅作威福,朕每每见之,便如芒刺在背。其名为晋卿,实为国贼,欺压君父,穷兵黩武,压榨友邦,敕赏封罚,不由寡人,更与夫人、太子幽闭深宫,不得见天日久矣!”
他的潺潺低语在殿堂中游走,手里却不停,在一张帛上写着什么,若是凑近了看,就会发现,他用的不是笔墨,而是指尖和咬破后渗出来鲜血!
这是一份血书,国君之血所染的诏书!
念到这里,晋侯午突然想到过去几年间所受的苦楚,顿时悲从中来,泪洒衣襟。
“父亲,要继续写下来,将赵氏的罪过恶行全部公之于百姓,公之于天下才行啊!”一旁的晋国太子凿也跪了下来,劝诫被软禁几年后,精神已经变得十分脆弱的晋侯。
“如今赵氏四境火起,魏卿更是引秦伯攻入河东腹地,赵氏岌岌可危,正是让晋国公室复兴之时。”
“你说的不错,这是吾等最后的机会。”
晋侯午擦了擦泪,点了点头后,又挤了挤指尖,让更多的血流出来,继续写道:“寡人夙夜忧思,恐晋国将危。幸而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魏氏乃国之重臣,魏武子从先君文公周游列国,忠心耿耿,其后魏庄子、魏献子、魏襄子,无不是晋国的肱骨之臣。魏卿驹当继承祖志,念唐叔虞创业之艰难,纠合忠义两全之烈士,引领友邦秦、齐、郑,高举勤君大旗,殄灭赵氏,复安社稷,则祖宗社稷幸甚,晋国百姓幸甚!破指洒血,书诏付卿,再四慎之,勿负寡人之意。二十三年春二月诏……”
写完之后,他又取来国君大印,呵气后重重盖在帛书上,顿时,一份血写的诏书便完成了。
太子凿小心翼翼地将这份在他看来重达千钧的血书举起,激动地对晋侯说道:”父亲,只要此诏书带出去,交到魏卿手里公诸于众,晋国的忠臣们一定会群起响应,共同颠覆赵无恤的残暴统治的!”
晋侯午心里依然有几分惧怕,毕竟从侯马之盟被劫后,他的胆子就吓没了,此刻喃喃说道:“满朝大夫均是晋国旧封,然赵氏专权后,竟无一人能救国难,寡人纵然写了血书,又要如何带出去,带给魏卿,让天下人知道呢?”
“父亲放心,小子已有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