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长负道:“我在陛下面前是那 句话,在父亲面前还是那 句话,若非父亲一意相 逼,你我原本谁也用不 着到这般地步。现在儿子就要 为 了家国大义慷慨赴死了,不 知父亲可愿意发一发慈悲,让我当一个明白鬼啊?”
曲萧怔了怔,然后笑了起来:“我还以为 你早就猜到了,原来你还不 知道。”
曲长负微微摇头 :“我还记得小的时候,父亲领我读书骑马,为 我在灯下糊纸灯笼,都是出于 真心疼爱,那 种温馨之感,如今还可回忆起来。但不 知从何时起,这种亲情就变了调,再也难以寻回,叫人惆怅不 已。”
“我曾反复思考过原因 ,但也只能瞎猜罢了。是我的命数克你,还是我不 是你的亲生 孩子?”
这父子两人面对面站着,说话都是斯斯文文,面带笑容,半点也看不 出来方才恨不 得置对方于 死地的针锋相 对,叫知情人看了,却不 禁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曲长负的话问出来,曲萧却没有立即就回答,他静静地站了片刻,脸上的出现了怅惘追忆的神情。
“我和你的母亲,是在一次庙会上认识的。那 个时候,我刚刚中举,意气风发,自以为 日后定当鹏程万里,也不 知道她是太师府的千金,就冒失的过去 追求。”
片刻之后,他忽然没头 没脑地说了这句话。
这似乎还是在宋琬过世之后,曲长负头 一回听见曲萧提起她。
他神情淡漠,却非常认真地听着。
曲萧像是小时候给儿子讲故事那 般,慢悠悠地说道:“后来知道了她的身份,我曾经十分忧虑,幸好你的外祖父和舅舅们都没怎么阻拦,我们就成亲了,成亲后,很快又有了你。”
“你祖父祖母都早早就被村里的恶霸打死了,我没有本事给他们报仇,从小寄居在一位远房叔父的家中,十五岁只身来到京城求学。我没有真正的家人,不 知道亲情究竟是什 么感觉,直到成亲之后,才算是有家了。”
“一日我从官衙回来,看见你娘领着你在后院里学走路。”
曲萧终于 转过头 ,凝视着曲长负的侧脸:“我站在那 里看了许久,舍不 得打扰,我曾有时以为 ,我一辈子都会在追求权势的路上孤独地度过,可没想到还能过上这样的日子。但很多幻想不 过是幻想,命中注定没有的镜花水月,终究会被打破。”
他淡淡地说:“后来我才知道,你的母亲曾经有过一名心上人。我认识她的时候,她才刚刚被对方抛弃。”
曲长负道:“你怎么知道的?”
曲萧说:“我们碰见了那 个人,我察觉到她神色有异,回家后也是闷闷不 乐,我便问她是怎么回事,她自己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