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化作一道剑光,去往海外,萧愻对于桐叶宗没什么兴趣,便舍了那帮蝼蚁不管,朝大地吐了口唾沫,然后转身跟随左右远去。
萧愻虽然破得开两座大阵屏障,去得了桐叶宗地界,但是她显然依旧被天地大道压胜颇多,这让她十分不满,所以左右愿意主动离开桐叶洲陆地,萧愻跟随其后,难得在战场上言语一句道:“左右,当年挨了一拳,养好伤势了?被我打死了,可别怨我占你便宜。”
左右懒得说话,反正道理都在剑上。
萧愻更是一贯蛮横,你左右既然剑气之多,冠绝浩然天下,那就来多少打烂多少。
桐叶宗修士,一个个仰头望向那两道身影消逝处,大多心惊胆战,不知道扎羊角辫的小姑娘,到底是何方神圣,是哪一位王座大妖?
南婆娑洲在大髯汉子问剑陈淳安过后,暂时并无战事开启,蛮荒天下的妖族大军,只是继续搬山倒海,将蛮荒天下无数山岳砸入大海,铺就道路,屯兵海上,在千里之外,与婆娑洲遥遥对峙,偶有驰援醇儒陈氏的浩然天下大修士,以神通术法砸向海上,便有大妖出阵抵消那些声势惊人的术法,仅此而已。在南婆娑洲出手之人当中,就有那位中土神洲十人垫底的怀家老祖。
扶摇洲则有有名次比怀家老祖更靠前的老剑仙周神芝,亲自坐镇那祖师堂都没了祖师挂像的山水窟。
中土神洲,流霞洲,皑皑洲,三洲所有学宫书院的君子贤人,都已经分别赶赴西南扶摇洲、西金甲洲和南婆娑洲。
扶摇洲那个名存实亡的山水窟,一位身材魁梧的老人站在山巅祖师堂外边。
一旁是位年轻容貌的俊美男子,剑气长城齐廷济。
除此之外,还有数位年轻人,其中就有皮囊犹胜齐剑仙的白衣青年,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山巅境武夫,曹慈。
还有曹慈三位相熟之人,皑皑洲刘幽州,中土神洲怀潜,以及女子武夫郁狷夫。
怀潜似乎大病未愈,脸色惨白,但是没有什么萎靡神色。
一位自称来自倒悬山春幡斋的元婴剑修纳兰彩焕,如今是山水窟名义上的主人,只不过当下却在一座世俗王朝那边做买卖,她担任剑气长城纳兰家族管事人多年,积攒了不少私人家当。避暑行宫和隐官一脉,对她进入浩然天下之后的举动,约束不多,何况剑气长城都没了,何谈隐官一脉。不过纳兰彩焕倒是不敢做得过火,不敢挣什么昧良心的神仙钱,毕竟南婆娑洲还有个陆芝,后者好像与年轻隐官关系不错。
刚刚御剑来到扶摇洲没多久的周神芝问道:“我那师侄,就没什么遗言?”
齐廷济摇头道:“没有。”
周神芝说道:“窝囊废了一辈子,好不容易做成了一桩壮举,苦夏应该为自己说几句话的。听说剑气长城那边有座比较坑人的酒铺,墙上悬挂无事牌,苦夏就没有写上一两句话?”
郁狷夫摇头道:“没有。”
周神芝有些遗憾,“早知道当年就该劝他一句,既然真心喜欢那女子,就干脆留在那边好了,反正当年回了中土神洲,我也不会高看他一眼。我那师弟是个死脑筋,教出来的弟子也是这般一根筋,头疼。”
郁狷夫沉声说道:“周爷爷,苦夏前辈其实从来不窝囊!”
周神芝立即展颜一笑,点头道:“毕竟是我的师侄,窝囊不到哪里去,只是我这师伯要求高罢了。这种话唯独我说得,外人敢瞎扯吗?自然是不敢的。”
刘幽州这次背着家族偷偷赶来扶摇洲,既战战兢兢,又雀跃不已,这趟背着爹娘出门,身上物件可半点没少带,三件咫尺物,装得满满当当的,恨不得见人就送法宝。别人安稳,他就安稳。可惜好哥们曹慈和朋友怀潜都没收,郁姐姐又是纯粹武夫,碍于面子,不好推辞,她就只是象征性拿走一件经纬甲穿戴在身,不然咫尺物里边法袍什么的,刘幽州还是有几件品秩相当不错的。
刘幽州小心翼翼瞥了眼怀潜,再看了眼郁狷夫,总觉得气氛诡异。
郁狷夫前些年从剑气长城返回浩然天下,又破境了,跻身了远游境。
但是怀潜从北俱芦洲返回之后,不知为何却跌境极多,破境没有,就一直停滞在了观海境。
果然北俱芦洲就不是外乡天才该去的地方,最容易阴沟里翻船。难怪爹娘什么都可以答应,什么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唯独游历北俱芦洲一事,要他发誓绝不去那边瞎逛荡。至于这次游历扶摇洲,刘幽州当然不会死守山水窟,就他这点境界修为,不够看。
曹慈率先离开山水窟祖师堂,打算去别处散心。
郁狷夫犹豫了一下,跟上曹慈,周神芝抚须而笑,瞥了眼那个病秧子似的怀潜,这小崽子打小就城府深、心眼多,周神芝打心底就不喜欢,当年郁氏和怀家那桩亲事,老剑仙是骂过郁老儿鬼迷心窍昏了头的,只不过到底是郁氏家事,周神芝私底下可以骂几句,却改变不了什么。
怀潜向两位剑仙前辈告辞离去,却与曹慈、郁狷夫不同路,刘幽州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怀潜。
刘幽州轻声问道:“咋回事?能不能说?”
怀潜笑道:“聪明反被聪明误,一次性吃够了苦头,就这么回事。”
刘幽州小心翼翼说道:“别怪我多嘴啊,郁姐姐和曹慈,真没啥的。当年在金甲洲那处遗址,曹慈纯粹是帮着郁姐姐教拳,我一直看着呢。”
怀潜摇摇头,“我眼没瞎,知道郁狷夫对曹慈没什么念想,曹慈对郁狷夫更是没什么心思。何况那桩双方长辈订下的亲事,我只是没拒绝,又没怎么喜欢。”
刘幽州欲言又止。
怀潜说道:“郁狷夫在剑气长城那边遇到了什么人,经历了什么事情,根本不重要。”
曹慈那边。
郁狷夫笑问道:“是不是有点压力了?毕竟他也山巅境了。”
曹慈摇摇头,仰头望向南边,神采奕奕,“十境分高下,我等他来问拳,我知道他不在乎输赢,但是当着心爱女子的面连输三场,肯定是想要找回场子的。”
曹慈转过头,笑望向郁狷夫。
郁狷夫正在低头吃烙饼,回了浩然天下就这一点好,她抬头疑惑道:“怎么了?”
曹慈问道:“你是不是?”
郁狷夫眨了眨眼睛,说道:“我不喜欢陈平安啊。我在剑气长城连输他三场,当然也想要找回场子。你想啥,不像曹慈。”
曹慈说道:“我是想问你,等到将来陈平安返回浩然天下了,你要不要问拳。”
郁狷夫呵呵一笑,“曹慈你如今话有点多啊,跟以前不太一样。”
曹慈说道:“我会在这里跻身十境。”
郁狷夫点点头,“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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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破碎金丹十二次之后,终于跻身了山巅境。
可跻身九境武夫之后,金丹破碎一事,裨益武道就极小了,有还是有些,所以陈平安继续破碎金丹。
三次过后,变得全无裨益,彻底无助于武道砥砺,陈平安这才收工,开始着手最后一次的结丹。
离真最后一次露面,丢了一本版刻精良的山水游记到这边崖头,在那之后,就去了半座剑气长城的一端,再不现身。
陈平安结丹之后,闲来无事,盘腿而坐,横刀在膝,就开始翻阅那本含沙射影的山水故事,看得忍俊不禁,顾忏这个名字到底不如顾璨的那个寓意美玉粲然的璨字,至于开篇那些乡俗,倒是写得真好,让他想起了许多的陈年往事,可惜有些事情,还是没有写到,也幸亏没写。陈平安丢了那本游记到城头外,随风飘摇,不知最终坠落何处。
陈平安双手按住那把狭刀斩勘,举目眺望南方广袤大地,书上所写,都不是他真正在意事,若是有些事情都敢写,那以后见面碰头,就很难好好商量了。
比如书上就没写陋巷当中,一个孩子曾经兴高采烈说了那句“小的更好吃些”。
一袭鲜红袍子的九境武夫站起身,体魄稳固之后,再不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了,陈平安缓缓而行,以狭刀轻轻敲击肩头,微笑喃喃道:“碎碎平碎碎安,碎碎平安,岁岁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