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筷子,又喝了一口酸笋鸡皮汤。
“三弟,这也就是船行得快,你若晚上回来都未必能吃到辉春记这整个宴席。”郑炼解下腰带,松快了肚子,继续吹嘘吃食,“不知道哪家混小子娶亲,排场派头挺大,请了辉春记,四海楼,老餮坊,这三家临清最好的酒楼,连开三天的流水席,这我听了都想去吃啊。”
郑照吃得半饱,问道:“大哥,临清可有好的金石铺子,我想请人刻个印?”
郑炼道:“金石巷,一巷子都是金石铺子,至于刻得好,铺子里的工匠哪刻得好,要请先生大家!”
“只随便刻个印用,不用大费周章。”郑照笑道,“再者那些先生大家,我也请不动。”
他大概心中已经有了印稿,今晚回去画出来看看,稍微改动一下,明天去找人刻出来便是。至于石料刀法之类的差不多就行,反正他现在画的兰花也没多好。
“那好,我明儿派个伙计陪你去。”郑炼说道,“这些商人奸滑得很,遇上初来乍到的外地人,各个都以次充好,漫天要价,没个机灵伙计看着,大少爷就是大肥羊。”
郑照道:“麻烦大哥了。”
第12章 世界编号:1
“临清城最好的印鉴都在这诚致斋。”伙计引了郑照到门口,“少爷若是看中了什么,就跟小的说,小的来和他们交涉。”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郑照看了眼两边的匾额,迈步走进了诚致斋。
“哎呦,这位相公面生得很,里面请,看茶。”程掌柜笑呵呵的拱手迎上来。
他子承父业经营诚致斋已有十三年,如今儿子也跟他一起坐店学习生意。卖金石印鉴的都是三天不开张,开张吃三天。没点闲钱的人,哪会来买无用的印章,来买印章的新客,都可能是回头客。
“相公是想买现成的印章,还是有了印稿?若只有印文,添些润笔,小店也有相熟的先生可以制成印稿。”程掌柜边说边伸手请郑照坐下。
所谓篆刻,自然分篆和刻,一般都是文人篆,匠人刻。而篆又分印文和印稿。
印文是印章的内容,印稿是将印文进行书写布局,其章法设计最见高下,所以说治印关键在写印稿。
篆刻大家皆自篆自刻,更耗费精力眼力,面对多如过江之鲤的求印者,无不打出“俗文劣石不应”的幌子来挡人。
“已有印稿,只需选料着人刻了。”郑照闻着茶香道。
程掌柜笑道:“印章之基在取质用料,店内的金玉木石,皆从南北运来,每件都是我亲自挑选的。不知相公可有偏好?”
“自然是石料。”郑照喝了一口茶,“掌柜可有推荐?”
“相公若问起石料,我这必须说是寿山石,青田石,昌化石和巴林石了。”程掌柜对儿子挥了下手,“去取那块羊脂冻。”
色如白瓷,质地晶莹,呈半透明,唯独石料中部有个白云斑块,瑕疵瞩目。
程掌柜拿起石料对准阳光,说道:“相公你瞧,这块石料通透,一点絮纹都没有,难得的上品啊。”
瑕疵太明显,真是可惜了这底色,郑照摇头问道:“有无再好些的?”
程掌柜喝了一口茶,心思转了转。
更好的石料他当然有,但是该不该拿出来是另一回事。
这位相公面生得很,听口音也不是临清附近的人,身家底细不明,那么他买得起什么样石料就要看掌柜的眼力了。
“我年纪大了,不太管事了,现在这些石料都是我儿在打理。”程掌柜转头对儿子说道,“虎子,你同相公说说石料。”
程虎子应声走到郑照跟前,他在这位相公进门时就仔细打量过。
年纪小,通身气度不俗,应该是个读书人,不是附庸风雅之辈。
衣服合身料子不错,举止从容,家境优渥,有眼界有见识。身后跟着那个仆从,看起来像做生意时老练精明的伙计,难道是出身于商贾之家?
就赌一把他是有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