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籍上所载,自然俱是武功中最最深奥的道理,两人好像都看不懂,一面摇头,一面叹气,但眼睛却又都睁得大大的,像是恨不得一口就将这本秘籍吞下肚里。小鱼儿瞧了一个时辰,又打了个呵欠,笑道:“这书难看得很,我要睡了,你呢?”
江玉郎也打了个呵欠,笑道:“小弟早就想睡了。”
两人睡在床上,睡了一个时辰,眼睛仍是瞪得大大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若说他们在想那秘籍上所载的武功,他们是死也不会承认的。但到了第二天晚上,刚吃过晚饭,小鱼儿就喃喃笑道:“难看的书,总比没有书看好。”
江玉郎立刻也笑道:“眼睛看累了正好睡觉,若是看精彩的书,反倒睡不着了!”
小鱼儿拊掌道:“是极是极,早看早睡,早睡早起,真是再好也没有。”其实两人心里都知道对方绝不会相信自己,但却还是装作一本正经。
尤其小鱼儿,他更觉得这样不但有趣,而且刺激——一个人若是随时随地,甚至连吃饭大便睡觉的时候都要提防着别人害他、骗他,这种日子自然过得既紧张,又有趣,自然过得充满了刺激。
两人就这样钩心斗角,竟不知不觉走了三天。这三天居然没有发生什么事,居然太平得很。
这三天里,小鱼儿时时刻刻都觉得有个人在跟踪着他,那种感觉就好像小孩儿半夜走路时,总觉得后面有鬼跟着似的,只要他回头,后面就没有人了,他若倒退着走,那人忽然还是又到了他身后。
小鱼儿猜不透这人是谁,更猜不透这人是何用意,反正只要他觉得缺少什么,立刻就有人送来。
他觉得这人好像是有求于他,在拍他的马屁。但这人究竟有什么事要求他,他还是想不透。
两人沿着岷江南下,这一日到了叙州,川中民丰物阜,景象自然又和贫瘠的西北一带不同。
小鱼儿望着滚滚江流,更是兴高采烈,笑道:“咱们坐船走一段如何?”
江玉郎拊掌道:“妙极妙极,小弟也正想坐船。”
只见一艘崭新的乌篷船驶了过来,两人正待呼唤,船上一个蓑衣笠帽的艄公已招手唤道:“两位可是江少爷?有位客官已为两位将这船包下了。”
小鱼儿瞧了江玉郎一眼,苦笑道:“这人不是我肚里的蛔虫才怪。”
他索性也不再问这船是谁包下的,只因他知道反正是问不出来的,索性不管三七二十一,坐上去再说。
船舱里居然窗明几净,除了那白发艄翁外,船上只有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一双大眼睛老是往小鱼儿身上瞟。但小鱼儿却懒得去瞧她,他简直一瞧见漂亮的女人就头疼。
到了晚上,江玉郎悄声笑道:“那位史姑娘像是看上大哥了。”
小鱼儿打了个呵欠,懒洋洋道:“你长得比我俊,她看上你才是真的。只可惜你非得跟定我不可,否则你这小色鬼倒可去勾搭勾搭。”
江玉郎脸红了红,道:“小……小弟没有这意思。”
小鱼儿笑道:“算了,你若没有这意思,怎会提起她,又怎会知道她名姓?”
江玉郎脸更红了,吃吃道:“小弟只不过偶然听到的。”
小鱼儿大笑道:“你害什么臊,喜欢个女孩子,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拿起只枕头盖住眼睛,竟似要睡了。
江玉郎道:“大哥,你不看书了么?”
小鱼儿道:“今天我睡得着,不用看了,你呢?”
江玉郎赶紧笑道:“大哥不看,小弟自然也不看。”
两人并头睡在一床铺盖上,江玉郎睁大了眼睛瞪着小鱼儿,也不知过了多久,小鱼儿鼻息沉沉,已睡着了。
江玉郎悄悄将那秘籍掏了出来,轻手轻脚,翻了几页,正想看的时候,小鱼儿突然翻了个身,一只手压到书上,一条腿却压到江玉郎肚子上。江玉郎恨得直咬牙,却又不敢吵醒他,只望他再翻个身,将手拿开。
哪知小鱼儿这回却睡得跟死猪似的,再也不动。
江玉郎气得脸发白,眼睛里冒出了凶光,一只手摸摸索索,突然自被褥下摸出把菜刀,一刀往小鱼儿头上砍下。
就在这时,只听“嗖嗖”两声,接着,“当”的一响,两粒干莲子自窗外飞了进来,一粒打中菜刀,一粒打中江玉郎的手腕,无论力气、准头,都有两下子,竟像暗器高手发出来的。
江玉郎手都被打歪了,咬紧牙,忍住疼,菜刀虽没有离手,但头上却已不禁疼出了汗珠。
小鱼儿像是半睡半醒,咿唔着道:“什么事,谁在敲钟?”
江玉郎赶紧又将菜刀藏起来,道:“没……没有事。”
幸好小鱼儿不再问了,鼻息更沉。
但江玉郎又怎能再睡得着觉?
这两粒莲子是谁打进来的?
这船上怎会有这样的暗器高手?
那咳嗽起来,眼泪鼻涕就要一起流下的白发艄翁,莫非也会是什么隐迹风尘的武林异人?
那一天到晚只会乱飞媚眼的小姑娘,莫非也有如此高明的身手?竟能以两粒轻飘飘的莲子当作暗器?
这简直使江玉郎无法相信。
但不是他们,又是谁?这船上并没有别的人呀!
何况,就算是他们,他们又为何要在暗中监视?为何要在暗中保护小鱼儿?看起来他们和小鱼儿根本素不相识。
江玉郎就这样瞪大了眼睛,望着船顶,一夜想到了天光,还是想不通这其中究竟是何道理。
他刚想睡的时候,小鱼儿已醒了,又推醒了他,笑道:“你睡得好么?”
江玉郎强笑道:“好极了,一觉睡到大天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