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九叹道:“兄台有所不知,这‘十大恶人’,个个都有一身神鬼莫测的本事,个个俱都作恶多端,江湖中曾经受他们所害的人,也不知有多少……”
罗三接道:“但这十人非但个个行踪飘忽,而且个个都有乔装改扮的本事。有些人虽然被他害得家破人亡无路可走,却连他们的真面目都未瞧过,这又叫他们如何去寻仇报复,如何来出这口怨气?”
小鱼儿笑道:“我明白了,别人想抢这张图去,只是为了要瞧瞧他们长得究竟是何模样,好去报仇出气?”
罗三拊掌道:“正是如此。”
小鱼儿道:“但他们跟我却是无冤无仇,你又为何要我来瞧……”
罗九神秘地一笑,道:“兄台真的和他们无冤无仇么?”
小鱼儿眼珠子一转,道:“你莫非是说那装死的无赖,也是‘十大恶人’之一?”
罗九且不答话,闪开身子,指着那张图上画的一个人,缓缓道:“兄台不妨来瞧瞧,那无赖是不是他?”
发黄的纸上,工笔画出了十个像,笔法细腻,栩栩如生。一人白衣如雪,面色苍白,正是“血手”杜杀。
杜杀身旁,作仰天大笑状的,自然就是“笑里藏刀小弥陀”哈哈儿,再过去就是那满面媚笑的“迷死人不赔命”的萧咪咪,手里捧着个人头、愁眉苦脸在叹气的“不吃人头”李大嘴……
还有一人虚虚荡荡地站在一团雾里,不问可知,便是那“半人半鬼”阴九幽,阴九幽身旁一个人却有两个头,左面一个头是小姑娘,右面一个头是美男子,这自然就是“不男不女”屠娇娇。
这些人小鱼儿瞧着不知有多少遍了,只见此图画得不但面貌酷似,而且连他们的神情也画得惟妙惟肖。
小鱼儿不禁暗中赞赏,又忖道:“这张图却不知是谁画的?若非和他们十分熟悉的人,又怎能画得如此传神?”
接着,他就瞧到那衣衫落拓、神情却极轩昂的“恶赌鬼”轩辕三光,再旁边一人满脸虬髯、满脸杀气,一双眼睛更像是饿狼恶虎,正待择人而噬,手里提着柄大刀,刀头上鲜血淋漓。
小鱼儿故意问道:“此人长得好怕人的模样,却不知是谁?”
罗九道:“他便是‘狂狮’铁战。”
罗三笑道:“此人模样虽然凶恶,其实却可说是‘十大恶人’中最善良的一人,人家只要不去惹他,他也绝不去惹别人。”
小鱼儿道:“但别人若是惹了他呢?”
罗三道:“谁惹了他,谁就当真是倒了三辈子的霉了,他若不将那人全家杀得鸡犬不留,再也不肯放手的。”
小鱼儿失笑道:“这样的人还算善良,那么我简直是圣人了。”
他口中虽在答应着别人的话,心里却不觉想起了铁心兰,想起了那似嗔似笑的嘴角,似幽似怨的眼睛……
他心里只觉一阵刺痛,赶紧大声道:“这两人又是谁?”
“这两人”显然是一双孪生兄弟,两人俱是瘦骨嶙峋,双颧凸出,一人手里拿着个算盘,一人手里拿着本账簿,穿着打扮,虽像是买卖做得极为发达的富商大贾,模样神情,却像是一双刚从地狱逃出来的恶鬼。
罗九笑道:“这兄弟一胞双生,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十大恶人’虽号称‘十大’,其实却有十一个人,只因江湖中都将这两人算成一个。”
罗三道:“这兄弟两人复姓欧阳,外号一个叫作‘拼命占便宜’,一个叫‘宁死不吃亏’,兄台听这外号,就可知道他们是怎么样的人了。”
罗九道:“十大恶人声名虽响,但大都俱是身无余财,只有这兄弟两人,却是富可敌国的大财主、大富翁。”
罗三指着画上另一人道:“但这人性格却和他兄弟全然相反,这人平生最喜欢害人,一心只想别人上当,至于他自己是否占着便宜,他却全然不管。”
小鱼儿笑道:“这样的人倒也少见得很,他……”
突然失声道:“呀!不错,他果然就是那装死的无赖!”
画上别的人,有的坐着,有的站着,只有这人却是蹲在画纸最下面的角落里,一只手在抠脚丫,一只手放在鼻子上嗅。
画上别的人多多少少,总有些成名人物的气概,只有这人猥猥琐琐,嬉皮笑脸,活脱脱是个小无赖。
罗九眼睛一亮道:“兄台可瞧清楚了?”
小鱼儿大声道:“一点也不错,就是他!他的脸虽也改扮过,但这神气,这笑容……那是万万不会错的。”
罗三叹道:“在下一听兄台说起那无赖的行事,便已猜着是他了。”
罗九道:“此人姓白,自己取名为白开心。”
罗三道:“江湖中又给他加了个外号,叫‘损人不利己’白开心。”
小鱼儿失笑道:“这倒的确是名副其实,冒名送挽联,装死骗人,这的确都是‘损人不利己’的事,别人虽被他害了,他自己也得不着便宜。”
小鱼儿突然又道:“你兄弟听我一说,就想起他来,莫非和他熟得很?”
罗九摸了摸下巴,笑道:“我兄弟虽不才,却也不至于和这种人为伍。”
小鱼儿笑嘻嘻瞧着他,道:“我看你兄弟非但和他熟得很,也和‘十大恶人’熟得很。否则怎会对他们的行事如此清楚,这张图又怎会在你手里?”
罗九面色变了变,罗三已长笑道:“不瞒兄台说,‘十大恶人’与我兄弟实有不共戴天之仇,我兄弟的父母,便是死在他们的手里。”
小鱼儿颇觉意外,道:“哦……真有此事?”
罗九道:“我兄弟为了复仇,是以不惜千方百计,寻来此图,又不惜千方百计,将他们的性格行事,打听得清清楚楚。”
小鱼儿道:“既是如此,你为何不将此图让大家都瞧瞧,好叫别人也去寻他们的霉气,你为何反而替他们保守秘密?”
罗九恨声道:“我兄弟为了复仇,已不知花了多少心血,我兄弟每日俱在幻想着手刃仇人时的快活,又怎肯让他们死在别人的手里!”
小鱼儿想了想,点头道:“不错,这也有道理……很有道理。”
罗九仔仔细细,将那张纸又卷了起来,道:“是以兄台下次若再遇着那白开心时,千万要替我兄弟留着。”
罗三接道:“兄台若能打听出他的下落,我兄弟更是感激不尽。”
小鱼儿目光闪动,笑道:“好,白开心是你的,但江玉郎却是我的,你兄弟也得为我留着才是,最好莫要叫别人碰着他一根手指。”
罗九大笑道:“那是自然。”
小鱼儿道:“老子请客,儿子自然作陪,你今日想必是见过他的了。”
罗九道:“奇怪就在这里,江别鹤请客,江玉郎并不在席上。”
小鱼儿哈哈笑道:“这小贼难道连露面都不敢露面了么?否则遇着南宫柳这样的人物,他爹爹还会不赶紧叫他去结纳结纳。”
罗九立刻赔着笑道:“那小贼只怕已被兄台吓破了胆。”
小鱼儿往阁楼上瞟了一眼,笑道:“瞧见一个被自己打死的人,又在自己面前复活了,无论是谁,只怕都要被吓得神志不清,见不得人了。”
他这句话中自然另有得意,只是罗九兄弟却再也不会想到这会和阁楼上的女孩子有关,更不会想到“神志不清”的女孩子就是慕容九。
两人只是见到小鱼儿眼睛往阁楼上瞟,于是两人齐地站了起来,打了个哈哈,笑道:“时候不早,兄台只怕要安歇了。”
小鱼儿大笑道:“不错,正是要安歇了。”
他站起身子,大笑着往外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