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樱见花无缺的身形已向前蹿出,忽然又道:“和你关在一起的那个人,叫江玉郎,你认不认得他?”
花无缺顿住脚步,不觉又叹了口气,道:“我但愿不认得他才好。”
苏樱叹道:“你为什么不杀了他呢!留这个人活在世上,实在是后患无穷。”
花无缺道:“他此刻既伤且病,我怎能向他出手?”
苏樱苦笑道:“这就是君子的毛病,但你若没有这毛病,我只怕也……”
她瞧见花无缺又旋动身形,立刻大声道:“等一等,我还有句话要告诉你。”
花无缺只得再次停下来,道:“什么话?”
苏樱嫣然一笑,道:“铁心兰并没有看错,你实在是个温柔又可爱的男人,也实在对她好得很。”
大家都知道,小鱼儿的性子有多么急,要一个性子急的人坐在那里等人,实在是要他的命。小鱼儿已急得像是只火里的蚱蜢,不停地走来走去,不停地向胡药师问:“你算准苏樱一定能找到这里来么?”
胡药师本来很有把握,断然道:“是!”
但等到后来,胡药师也有些着急了,忍不住道:“在下中的毒,只怕快发作了吧?”
小鱼儿忽然跳起脚,大喝道:“你,苏樱若不来,我再也不会为你解毒的。”
胡药师苦着脸道:“苏姑娘是否前来,和在下又有何关系?你下的毒若是发作了……”
小鱼儿大声道:“毒性发作了,算你倒霉,你死了也活该,谁叫你说苏樱一定会来的?”
他现在的确是蛮不讲理,只因他已快急疯了。
胡药师比他更急,刚干了的衣服,又被汗湿透了。
只有江玉郎,却像是一点也不着急,他笑嘻嘻坐在那里,苏樱来不来,好像都和他没关系似的。原来他忽然发现,那见鬼的药力已开始在消散,他身子已渐渐舒服起来,渐渐开始有了力气。
小鱼儿眼睛都快望穿了,还是瞧不见苏樱的影子,终于忍不住道:“走,不管她来不来,咱们先去找她去。”
江玉郎悠悠道:“现在若先去找苏姑娘,再转回来救花公子,花公子只怕已……”
他故意顿住语声,小鱼儿果然忍不住跳了起来,大喝道:“只怕已怎样?说!”
江玉郎慢吞吞道:“实不相瞒,我藏起花无缺的那地方,并不太舒服,而且有点不大透气,时间若是隔得太长,说不定会闷死人的。”
小鱼儿跳起来就想扑过去,但扑到一半,就硬生生停了下来,脸上的怒容立刻变成了笑容,哈哈笑道:“江兄是聪明人,总该知道花无缺若死了,对江兄你也没什么好处。”
江玉郎叹了口气,道:“这个小弟自然明白的,只不过……”
小鱼儿立刻道:“你救了他,我负责要苏樱将解药给你。”
江玉郎苦笑道:“小弟现在已想通了,只觉世情皆是虚幻,生生死死,也只不过是一场梦而已,是否能拿到解药,小弟实已不放在心上。”
他忽然说出这一番大道理,小鱼儿瞪大了眼睛瞧着他,道:“你……你真的是江玉郎么?妙极妙极,江兄原来是个老和尚投胎转世的。”
江玉郎又叹了口气,道:“小弟虽已不再将这副臭皮囊放在心上,只不过……”
他转头瞧了铁萍姑一眼,黯然道:“只不过她……她对我的恩情,却令我再也抛不开,放不下。”
铁萍姑痴痴地望着他,目中已是泪光莹莹,却不知是惊讶,是欢喜,是相信,还是不信?
江玉郎叹道:“小弟经此一劫,再也无意与诸兄逐鹿江湖,只盼将恩仇俱一刀斩断,和她寻个山林隐处,安安分分地度此余年,可是……”他惨笑着接道:“可是小弟虽有此意,怎奈以前做的错事实在太多,小弟也自知鱼兄绝不会就此放过我的,是么?”
小鱼儿正色道:“常言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江兄如此做法,小弟佩服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再找江兄的麻烦呢?”
江玉郎沉吟了半晌,缓缓道:“鱼兄博闻广见,想必知道野生毒菌中有一种叫女儿红的。”
铁萍姑到这时才忍不住问道:“这女儿红又是什么?”
小鱼儿道:“这女儿红乃是生在极阴湿之地的一种毒菌,据说无论谁吃了,不出三五天,就会得一种怪病。”
铁萍姑道:“什么怪病?”
小鱼儿道:“这种病开始时也没什么,只觉不过有些昏昏欲睡,精神恍惚,就好像得了相思病似的,除非每隔几个月,能找到一株恶婆草连根吃下去,否则这相思病就要愈来愈重,不出一年,就完蛋大吉。”
铁萍姑虽也觉得这名字取得妙不可言,有趣至极,但想到一个人若不幸吃下了这么样一株毒菌,那可实在是无趣极了。
只听小鱼儿笑着又道:“此时此刻,江兄忽然提起此物来,难道是想要小弟也害一害这相思病么?”
江玉郎这次竟连狡赖都没有狡赖,很简单地回答道:“正是。”
小鱼儿却笑了,道:“这么珍贵的东西,一时之间,你能到哪里去找来给我吃?”
江玉郎道:“小弟若是去别处寻找,就算找个三年五载,也未必能找得到,但凑巧的是,这附近就偏偏有一株,只要鱼兄答应,小弟立刻就可去为鱼兄掘来。”
铁萍姑终于也忍不住失声道:“你疯了么?怎么能说得出这种话?他……他怎么可能答应你?”
江玉郎也不理她,缓缓接着道:“鱼兄想必知道,那恶婆草虽也和女儿红一样,十分稀罕珍贵,但却可以用人工来培养的,而小弟又恰巧知道培养它的法子。”
小鱼儿眼珠子直转,竟没有说话。
江玉郎又道:“这里的事办完之后,小弟就立刻找个地方隐居起来,专心为鱼兄培植恶婆草,鱼兄若想身体康健,自然也就会好生保护小弟的性命了。”
胡药师这才知道,他打的如意算盘,竟是要以这件事来要挟小鱼儿,要小鱼儿以后永远不敢找他的麻烦。
但这想法却实在未免太天真了些,胡药师几乎忍不住要笑了出来,眼睛瞧着江玉郎,暗笑道:“你难道以为小鱼儿是呆子么?这种事你就算杀了我,我也不会答应的,何况这条比泥鳅还滑溜的小鱼儿?”
只见小鱼儿眼珠子转了半天,笑嘻嘻道:“你信不过我,我又怎信得过你?我怎知道你会为我培植恶婆草,又怎知这恶婆草一定能吃到嘴呢?”
江玉郎叹道:“小弟的病毒也一直不解,鱼兄要杀我,还是容易得很。”
小鱼儿道:“但我若找不到你呢?”
江玉郎笑道:“鱼兄若真的要找,小弟就算上天入地,也躲不了的。”
像小鱼儿这样的聪明人,竟会问出这么笨的两句话来,江玉郎回答得更是妙不可言,说的话等于没说一样,而小鱼儿却偏偏像是相信了,只不过又问了一句:“我吃下了这女儿红,你就去救花无缺?”
江玉郎道:“小弟若是失言背信,鱼兄随时都可要小弟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