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七道:“像这样的贼,抓一个至少可以吃上个两三年。”
王动道:“但留着我们,总有泄露风声的一天,所以不如也索性杀了灭口。”
燕七道:“他们做的事虽然比强盗凶,但却不犯法,这真妙极了。”
王动道:“我早就说过,黑吃黑反而有趣,怕只怕吃到鼻子里去。”
两人一搭一档,连郭大路和林太平都听得怔住了,江湖中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他懂得实在没有燕七他们多。
棍子几乎想发作,却都被金毛狮拦住。
等他们话说完,金毛狮才笑道:“你们说的一点也不错,我全部承认。”
他指着棍子笑道:“这人在济南、洛阳、郑州、天津,每个城里都有个家,每个家里都有老婆,单凭一份捕头的薪俸,能养得起么。”
棍子板着脸道:“你的老婆也不比我少。”
郭大路怒道:“只可惜你们这些老婆眼看都要做寡妇了。”
金毛狮笑道:“你们可知道我为什么要将这些事说给你们听。”
他指着墙头,道:“这里有三十张强弓,四十把快刀,这些人都是我过命的兄弟,他们会不会放你们走?”
棍子冷冷道:“乱箭穿心而死,那滋味可不太好受。”
金毛狮道:“何况,还有这位我不惜重资请来的黑仁兄。”
他笑了笑,接着道:“你们当然也知道他不姓黑,他那柄剑至少就可以对付你们两三个,所以我看你们不如还是听话些好,至少死也死得痛快些。”
郭大路怒道:“放你妈的屁。”
金毛狮变色道:“先杀了他,以敬效尤。”
黑衣人一直负手站在旁边,此刻忽然道:“你要谁害杀他?”
金毛狮道:“当然是你。”
棍子道:“杀一个多加黄金三百两。”
黑衣人道:“好!”
他忽然反手拔剑,剑一闪,已刺入了金毛狮的肩头。
不是长剑,是短剑。
四尺长的剑鞘中,装着的竟只不过是柄一尺七寸长的短剑。
金毛狮本来也不是容易对付的角色,他不但既想不到黑衣人会向他出手,更想不到是这么短的一柄剑。
棍子大惊之下,喝道:“射!”
喝声中,他身形已掠起。
但别人怎么会放他走。
郭大路,燕七,两个往上一夹,棍子斜斜冲出。
王动本来没有动。
现在忽然动了,只动了一动。
这一动之准,之快,也简直叫人没法子形容。
棍子只觉眼前一花,自己的手上就好像忽然多了副手铐。
墙头上的人呼啸一声,抛弓的抛弓,丢刀的丢刀,眨眼间就逃得一个不剩,他们得到的好处,还不值得他们拼命。
然后,每个人的眼睛都瞪着那黑衣人,谁也不知道这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金毛狮的目中更似已要冒出火来,咬着牙道:“你拿了我的金子,却反过来咬我一口,你这种人简直连狗都不如。”
黑衣人淡淡道:“我本来就不是狗。”
金毛狮道:“久闻‘剑底游魂’南宫丑是条好汉,说一不二,所以我们才不惜重金请你来,谁知终日打雁的人,今日倒被雁啄了眼。”
黑衣人道:“你们本来就瞎了眼。”
金毛狮道:“你……你难道……”
黑衣人道:“你以为我真是南宫丑?”
金毛狮道:“你不是南宫丑是谁?”
黑衣人道:“也是个专找人麻烦的人,只不过这次是特地来找你们麻烦的。”
金毛狮道:“你究竟是谁?”
黑衣人道:“你的顶头上司提督老爷,早已知道你们有毛病了,所以特地请我来调查你们究竟是什么花样。”
他发出短促而尖锐的冷笑,接着道:“现在你自己供出了自己的罪状,真凭实据全都有了,这是不是也叫做人赃俱获、功德圆满?”
金毛狮瞪着他,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黑衣人这才向王动他们拱了拱手,笑道:“无论哪一行里都有败类,六扇门里不例外。但望四位下次见到捕快时,莫要以为人人都和他们一样。”
郭大路含笑道:“实不相瞒,我也几乎就做了捕快。”
黑衣人道:“今日之事,全仗着四位仗义援手,这三个人我现在就想带回去交差了。”
燕七道:“请便。”
郭大路忽然拍了拍风栖梧的肩,笑道:“其实进了监牢反而会更舒服些,那时包管一文钱都用不着花。”
凤栖梧翻了翻白眼,除了翻白眼外,他还能做什么别的?”
黑衣人道:“至于这贼赃……”
郭大路道:“贼赃自然该入库充公。”
“
黑衣人道:“其实这件案子本该算四位破的,在情在理,都该从贼赃里提出三成来,作为各位的酬劳,只要四位肯随我到府城里去走一趟……”
他话未说完,王动已抢着道:“不必了。”
为了金子就要他走一趟回路,杀了他的头他也不干。郭大路、燕七、林太平也不干。在他们眼中看来,世上还有很多事都比钱财重要得多。
郭大路笑道:“这些东西除了带给我们不少麻烦外,别的什么用都没有,阁下只要肯将这烧烤房里的鸭子拨给我们作酬劳,我们已领情得很了。
黎明。城里又恢复寂静,风还是那么吹,雪还是那么落。世上有些东西本就不是其他任何事所能改变的。有些人也一样。
鸭子烤到现在,正是时候。郭大路撕开只鸭子,正待放怀大嚼。忽然间,七八块指头般大小的翡翠从鸭肚子里掉了下来。每个人的眼睛都圆了。再撕开鸭子,肚子里装的是玛瑙。三四十只鸭子,倒有十来只肚子里是装着东西的。
燕七眨着眼,忽然道:“我明白了。”
郭大路道:“你明白了?”
燕七道:“凤栖梧本来是想将值钱的珠宝藏在鸭肚里运走,好瞒过别人的耳目,谁知却被我们闯了去,所以他只塞了一小半。”
郭大路道:“有道理。”
燕七道:“那位黑仁兄也不知道贼赃有多少,就算清点,也点不出。”
郭大路道:“有道理。”
燕七笑道:“你还装什么糊涂,这道理你早就知道了。”
郭大路眨了眨眼,道:“我知道?”
燕七道:“你若不知道,为什么要人家把鸭子留给你?”
郭大路叹了口气,道:“你若一定要这么样想,我也没法子。”
他忽又笑了笑,道:“反正在情在理,他都应该提出三成来作我们酬劳的,这种钱取不伤廉,我们不花也是白不花。”
燕七盯着他,摇着头道:“有时我真猜不透你。”
郭大路道:“哦?”
燕七道:“我实在猜不出你究竟是真聪明?还是真糊涂?”
王动悠然道:“你说他糊涂时他偏偏聪明得很,你说他聪明时他反而糊涂了。”
这也是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