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停的笑:“现在你居然要我做这些事,你不是呆子谁是呆子?”
谢晓峰真的是个呆子?
他五岁学剑,六岁解剑谱,七岁时已可将唐诗读得朗朗上口,大多数像他那种年纪的孩子,还在穿开裆裤。可是他在慕容秋荻面前,却好像真的变成了个不折不扣的呆子。
无论谁在某一个人面前都会变成呆子的,就好像上辈子欠这个人的债。
他慢慢的站起,看着她,道:“你说完了没有?”
慕容秋荻道:“说完了又怎么样?难道你想杀了我?”
她的笑声忽然变成悲哭,大哭道:“好,你杀了我吧,你这么对我,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她哭得伤心极了,脸上却连一点悲伤之色都没有,忽又压低声音,道:“喜欢你的女人太多,我知道你渐渐就会忘了我的,所以我每隔几年就要修理你一次,好让你永远忘不了我。”
这句话说完,她哭的声音更大,忽然伸手在自己脸上用力掴了两巴掌,打得脸都紫了,又大叫道:“你为什么不索性痛痛快快的杀了我?为什么要这样打我?折磨我。”
她捂着脸,痛哭着奔下山坡,就好像他真在后面追着要痛打她。
谢晓峰连指尖都没有动,山坡下却忽然出现了几个人。
一个满头珠翠的华服贵妇,第一个迎上来,将她搂在怀里。
后面跟着的三个人,一个是白发苍苍的老者,腰肢也还是笔直的,手里提着个长长的黄布袋。
另一个人虽然才过中年,却已显得老态龙钟,满脸都是风尘之色,仿佛刚赶过远路。
走在最后面的,却是个身材纤弱的小姑娘,一面走,一面偷偷的擦眼泪。
谢晓峰几乎忍不住要叫出来。
“娃娃。”
最后走上山坡的这个小姑娘,竟然就是他一直在担心着的娃娃。他没有叫,只因为另外三个人他也认得,而且认识很久。
那老当益壮的白发人,是他的姑丈华少坤。
二十年前,“游龙剑客”华少坤力战武当的八大弟子,未曾一败,又娶了神剑山庄主人谢王孙的堂房妹妹“飞凤女剑客”谢凤凰,龙凤双剑,珠联璧合,江湖中都认为是最理想的一对璧人。
那时正是华少坤如日中天,平生最得意的时候,想不到就在这时候,他竟败在一个乳臭还未干的十来岁的童子剑下。击败他的那个小孩,就是谢晓峰。
正将慕容秋荻抱在怀里,替她擦眼泪的贵妇人,就是他的姑姑谢凤凰。
那个身材已刚臃肿的中年胖子也姓谢,也是他的远房亲戚,而且还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
他很小的时候,就常常溜到对岸湖边的小酒店去要酒喝。这中年胖子,就是那小酒店的谢掌柜。
他们怎么也到这里来了?怎么会和娃娃在一起?
谢晓峰猜不透,也不想猜,他只想赶快走得远远的,不要让这些人看见他。
只可惜他们都已经看见了他,华少坤正在看着他冷笑,娃娃正在看着他流泪。
谢掌柜已喘息着爬上山坡,弯下腰,赔笑招呼:“三少爷,好久不见了,你好。”
谢晓峰很不好,心情不好,脸色也不好,可是对这个在他八九岁时就偷偷给他酒喝的老好人,他却不能不笑笑,才问:“你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谢掌柜不会说谎,只有说老实话:“我们都是慕容姑娘请来的。”
谢晓峰道:“她请你们来干什么?”
谢掌柜迟疑着,不知道这次是不是还应该说老实话。
谢凤凰已冷笑道:“来看你做的好事。”
谢晓峰闭上了嘴。
他知道他这位姑姑非但脾气不好,对他的印象也不好,世上本就没有任何女人会喜欢一个把自己老公打败了的人,不管这个人是不是她的侄子都一样。
可惜姑姑就是姑姑,不管她对你的印象好不好,都一样是你的姑姑。
他虽然闭上了嘴,谢凤凰却不肯放过他:“想不到我们谢家竟出了你这样的人才,不但会欺负女人,连自己的孩子都可以不要。”
她指着慕容秋荻脸上的指痕:“你已经骗了她两次,她还是全心全意的对你,你为什么还要把她打成这样子。”
慕容秋荻流着泪道:“他……他没有……”
谢凤凰怒道:“你少开口,刚才你们在那小客栈里说的话,我们全都听得清清楚楚,他自己既然一句都不敢否认,你为什么还要替他洗脱?”
她又问:“那些话谢掌柜是不是也全都听得清清楚楚?”
谢掌柜道:“是。”
谢掌柜道:“你说别的女人,我们管不着,也懒得管。可是姑苏慕容跟我们谢家的关系却不同,就是你不要你的儿子,我们谢家却不能不认这个孩子,更不能不认这个媳妇。”
谢晓峰没有开口,他的嘴唇在发抖。现在他总算已完全明白慕容秋荻的企图。
她故意将这些人找来,安排他们躲在那客栈附近,故意说那些话,让他们听见,好让他以后想辩白也没法子辩白。
现在她已是江南慕容和天尊的主人,可是她还不满足。她还在打神剑山庄的主意。
谢家若是承认了她们母子,她当然就可以顺理成章的接下神剑山庄的霸业。
谢凤凰又在问:“你还有什么话说?”
谢晓峰没有说话,这些事他虽然已想到,却连一句都没说出。
谢凤凰道:“谢家的家法第一条是什么?”
谢晓峰的脸色还没有变,谢掌柜的脸色已变了。
他也知道谢家的家法,第一条就是戒淫——淫人妻女,斩其双足。
谢凤凰冷笑道:“你既已犯了这一戒,就算我大哥护着你,我也容不得你!”
她的手一招,山坡下立刻就有个重髻童子送上了一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