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晓峰道:“我是的。”
铁开诚道:“可是你实在值得自傲。”
谢晓峰道:“我是的。”
一剑挥出,森寒的剑气立刻逼人而来,连灯都失去了颜色。谢晓峰在往后退。
这一剑已将他所有的攻势全都封死,他只有向后退。他虽然在退,却没有败势。他的身子已被这一剑的力量压得向后弯曲弯如弓。可是弓弦也已抵紧,随时都可能反弹出去,压力越大,反击之力也越强。
等到那一刻到来,立刻就可以决定他们的胜负生死。
谁知就在他的力已引满,将发未发时,镖车后、廊柱旁、人丛间,忽然有四道剑光飞出。
他已全神贯注在铁开诚手里的剑上,所有的力量,都在准备迎击这一剑。已完全没有余力再去照顾别的事。
剑光一闪间,三柄剑已同时刺入了他的肩胛、左股、后背。
他所有的力量立刻全都崩溃。
铁开诚的一剑也已迎面飞来,剑尖就在他的咽喉要害间。
他知道自己绝不能再招架闪避,他终于领略到死的滋味。
——那是种什么样的滋味?
——一个人在临死前的一瞬间,是不是真的能回忆起一生中所有的往事?
——他这一生中,究竟有多少欢乐?多少痛苦?
究竟是别人负了他,还是他负了别人?
这些问题,除了他自己外,谁也无法回答。
他自己也无法回答。冰冷的剑尖,已刺入了他的咽喉。他能感觉得到那种刺骨的寒冷,冷得发抖。
谢晓峰终于倒了下去,倒在铁开诚的剑下,倒在他自己的血泊中。
他甚至没有看见在背后突袭他的那四个人是谁。
铁开诚看见了除了曹寒玉和袁家兄弟外,还有一个长身玉立,衣着华丽的陌生人,看来却又显得说不出的悲伤、憔悴、疲倦。
袁次云在微笑,道:“恭喜总镖头,一击得手,这一剑之威,必将名扬天下。”
铁开诚脸上居然还是一点表情都没有,掌中的剑已垂落。
袁次云道:“这一次我们虽也略尽绵薄,真正一击奏功的,却还是总镖头。”
铁开诚道:“你们四剑齐发,都没有伤及他的要害,就是为了要我亲手杀他?”
袁次云并不否认。
铁开诚看着那衣着华丽的陌生人,道:“这位朋友是……”
袁次云道:“这位就是夏侯世家的长公子,夏侯星。”
铁开诚长长叹了口气,喃喃道:“谢谢你们,谢谢你们……”
他的声音越说越低,仿佛也很疲倦,一种胜利后必有的疲倦。
袁次云道:“现在他的血还未冷,总镖头为何还不用他的血来为贵局的红旗增几分颜色?”
铁开诚道:“我正准备这么做。”
最后一个字说出口,他低垂的剑忽又挥起,向袁次云刺了过去。
袁次云一惊,挥剑迎击,双剑相交,声如乱弦。
铁开诚大声道:“这件事不是我安排的,铁开诚绝不是这种无耻的小人,这耻辱也只有用血才能洗清,不是他们的血,就是我的。”
这些话好像是说给谢晓峰听的,可是死人又怎么能听见他的话?
夏侯星一直在盯着地上的谢晓峰,目中充满悲愤怨毒,忽又一剑刺出,刺他的小腹。
谁知谢晓峰忽然从血泊中跃起,窜了出去。
夏侯星大呼:“他没有死,他没有死……”
声音激动得几乎已接近疯狂,剑法也因激动而变得接近疯狂,疯狂般在后面追杀谢晓峰,每一剑刺的都是要害。
谢晓峰却已拔出了插在地上的那柄剑,反手一剑撩出。
他没有回头,但是夏侯星剑法中每一处空门破绽,他都已算准了,随手一剑挥出,夏侯星剑法中三处破绽都已在他攻击下,无论夏侯星招式如何变化,都势必要被击破。可是他旧创未澈,又受了新伤,他反手一挥,肩胛处就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痛苦。
这一剑的剑虽已胜!
力却败了。
“叮”的一声,双剑相击,他的剑又被震得脱手飞出。
剑光如流星,飞出墙外。
看着自己的剑飞出,谢晓峰只觉得胃部忽然收缩,就像是忽然发现自己的情人已离他远去,又像是忽然一脚踏空,坠下了万丈高楼。他从未有过这种经验,这本是绝无可能发生的事。
冰冷的剑锋,已贴住了脖子,几乎已割入他颈后的大血管里。
夏侯星的手却停顿,一字字问道:“你知道我是谁?”
谢晓峰道:“你的内力又仿佛精进了,可是你本来从不会在背后伤人的。”
夏侯星身子一转,已到了他面前,剑锋围着他脖了滑过,留下了一条血痕,就像是小女孩脖子上系着的红线。
刚才被铁开诚刺伤的地方,血已凝结,就像是红线上系着一粒珊瑚。
谢晓峰连眉头都没有皱一皱,淡淡道:“想不到夏侯家也有这么利的剑。”
夏侯星冷笑道:“这世上令人想不到的事本就有很多。”
谢晓峰叹道:“的确有很多。”
夏侯星忽然压低声音,道:“她的人在哪里?”
谢晓峰道:“她是什么人?”
夏侯星道:“你应该知道我问的是谁。”
谢晓峰道:“为什么我一定应该知道?”
夏侯星咬紧了牙,恨恨道:“自从她嫁给我那一天,我就全心全意的待她,只希望能跟她终生相守,寸步不离,可是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