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夫人道:“不值钱的东西,有时我也一样要的。”
胡义道:“那么你随时都可以来拿去。”
相思夫人忽然笑了笑,道:“你明知我还不会要你死的。”
胡义道:“哦?”
相思夫人道:“只要你还剩下一口气,我就有法子要你说实话。”
她的手忽然兰花般拂了出去。
胡义没有动。
可是另外却有只手忽然伸了出来,闪电般迎上了她的手。
灵堂里并没有第三个人,这只手是从哪里来的?难道是从棺材里伸出来的?
棺材里并没有伸出手来。
这不是死人的手,是纸人的手。
纸人已粉碎,碎成了无数片蝴蝶飞舞。
“我也早就在这里等着你。”飞舞着的蝴蝶中,已露出了一张带笑的脸。
柳长街在笑。
可是他的笑容中,却仿佛带着种说不出的悲伤之意。
因为他的掌风,已扬起了相思夫人蒙面的轻纱,他终于也看见了相思夫人的脸。
他永远也没有想到这个神秘面阴沉的女人,居然就是胡月儿。
四
龙五拥着貂裘,斜卧在短榻上,凝视着窗外的枯枝,喃喃道:“今年为什么直到现在还没有下雪?”
没有人回答他的话,他也没有期望别人回答。
秦护花一向很少开口。
——一个人开始变得会自言自语的时候,就表示他已渐渐老了。
龙五忽然想起了这句话,却忘了这句话是谁说的。
“难道我真的已渐渐老了?”
他轻抚着眼角的皱纹,心里涌起种说不出的寂寞。
秦护花正在替他温酒。
他一向很少喝,可是最近却每天都要喝两杯。
——你什么时候会来找我?
——当然是在你喝酒的时候。
门外响起了一阵很轻的脚步声,一个青衣小帽的伙计,捧着个用汤碗盖住的碟子走进来。
龙五没有回头,却忽然笑了笑:“这次在碟子里装着的是不是三只手?”
柳长街果然来了。
他也在微笑,微笑着掀起盖在碟上的碗:“这里只有一只手,左手。”
碟子里装着的是一只熊掌,是龙五早已关照过厨房用小火煨了一整天的。
酒也温得恰到好处。
“我早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龙五大笑,“你来得正是时候。”
秦护花已斟满了空杯,只有两杯。
柳长街忍不住问:“你不喝?”
秦护花摇摇头。
他只看了柳长街一眼,就转过头,脸也是连一点表情都没有。
柳长街却还在看着他,心里忽然又想起了那白发苍苍、脸如枯木的胡义。
正如他每次看到胡义时,也会不由自主想到秦护花一样。
这是不是因为他们本就是同样的一种人?无论谁也休想从他们脸上的表情,看出他们心里究竟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