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看你那样儿……着急上火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尿急呢。”赵大昌看到他的样子,没好气儿地笑道。
“去去去,你懂个屁?”刘通福白了他一眼,又拍了拍自己的小本儿:“你知道这里头都是啥?告儿你,全都是学问,沉甸甸的学问!懂吗?”
“唉哟哟,学问?呵呵,没看出来,您刘大老爷什么时候那么有学问了?”赵大昌讥笑道。
“所以说你这辈子就是个下大力的命!……不懂这学问的重要!”刘通福拿钢笔又指了指赵大昌:“……你看过那些大户人家没有?我遇到过。家有良田千顷,富甲一方,了不起吧?可遇上门口有牌坊,上书四个大字:‘进士及第’的,立码就矮了不知道多少截儿!他那点儿气派,也就跟人家守门儿的家丁差不多。为啥?进士及第!……知道什么叫进士及第吗?知道那四个字儿怎么写的吗?……不知道吧?谅你也不知道……算了,说这些你也不懂,咱说点儿你能懂的……你见过县令没?就是县太爷!那厉害吗?谁见了不得磕头?可秀才就不用!为啥?有学问啊!你懂吗?”
“行行行,你懂你懂,什么都是你最懂,行了吧?老子懒得理你。”赵大昌别过了头去。
“说不过就是说不过,什么懒得理我?”刘通福又拍了他一眼,转身又谄笑着看向了郭金章,“金章,啥诗?念啊!”
“……”还念?郭金章苦笑了一下,“念不出来了。”
“怎么了?”刘通福一怔,“忘了?”
“忘是没忘,就是没气氛了!”郭金章苦笑道。
“啥气氛?”旁边的人正笑嘻嘻的看着刘通福两人斗嘴,同时也有些期待郭金章的诗……郭金章念的诗并不多,可是,虽然大家的学问都不怎么样,却都知道那是好诗,就像那首什么春、雪的,虽然不敢说懂,可听着就来劲儿。按某些有幸见识过大清朝那些文人才子的华工们的说法,这首诗才是爷们儿写出来的诗,哪像那些什么才子佳人的,说来说去老半天,愣是什么都感觉不出来。当然,除了这一首,郭金章还念过一首诗,那首在华工们之间的知名度更高,也更受人喜欢,虽说来来回回郭金章就只记得一句,可那一句就够了。为什么?因为那一句是这样的——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多带劲儿?
这能不受欢迎吗?大家都觉得这就是在说自己呢。
……
“诗这东西,得有感情,有气氛,那样念出来才够味儿,他们俩刚才一搅和……我现在真的是念不出来了。”听到众人的疑问,郭金章笑着解释道。
“有什么啊?啥气不气氛?你只要记得,那就念!”钱世德把玩儿着拐棍儿,又敲了敲桌面,“老子命令你念!”
“不用这样吧,钱叔?”郭金章苦笑。还命令念诗?他怎么以前就没看出来这些家伙都这么喜欢这个调调儿?
“怎么着,长本事就不听老子的话了?”钱世德瞪眼道。
“我听,我听,怎么敢不听您老的话?”郭金章再次苦笑,“那我可念啦……”
“念!”刘通福赶紧准备好了钢笔,聚精会神起来。
“其实这诗吧,是一首绝命诗!”
“嗯?”
“说是有一位大将,被敌军围困,眼见着就要战死沙场,就留下了这么一首诗……”
“……”
“断头今日意如何?创业艰难百战多。此去泉台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后面还有,可惜忘了。”
“……”
气氛真的没了。
尤其是郭金章的最后一句话,更是把所有的气氛破坏殆尽,让所有正认真听着的人都有了一种想揍人的冲动……可是,虽然没了气氛,细细咂摸,众人还是感觉得到这首诗里那种不屈的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