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凡关在家中长嘘短叹,一个香艳的麻烦,正等着他解决。
江都郡主,长得国色天香,姓格温婉柔静,简直是世上所有男人心目中最理想的老婆人选,更别说她头上还笼罩着皇家郡主的光环,这样的老婆,打着灯笼都找不着啊。
可是,萧凡却偏偏拒绝了。
拒绝得很艰难,面对一位美女的逼婚,意志稍微不坚定的男人肯定当场就答应了,不答应反而显得矫情。
萧凡真的不想做个矫情的男人,可是他不得不拒绝郡主。
首先他不愿对不起萧画眉,画眉年纪虽小,可经历却很坎坷,导致了她的心智比同龄人成熟沧桑了许多,这世上好不容易有个令她全身心信任甚至当作了信仰的萧凡,身为被信仰的对象,萧凡不想让她失望,不想让她敏感脆弱的心受伤。
其次,郡主逼婚看似香艳,实则背后充满了危险,破坏老朱钦定的婚事,其后果不是他一个小小的锦衣卫同知担当得起的。朝堂水深,危机处处,凶险莫测,江都郡主是女人,自然不会想很多,她以为萧凡深受帝宠,只要他出面请朱元璋改个圣旨,让她嫁给萧凡便可以了。
女人傻一点那叫可爱,男人若也这么傻的话,那叫白痴,而且是活得很短命的白痴。
这事情若真闹将起来,黄子澄那帮老家伙正愁找不到理由收拾萧凡呢,这下逮着了机会,还不把他往死里整?
萧凡不是白痴,所以他很理智的拒绝了。
何以解危?避之为吉。
于是萧凡暂时将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因为这件事,萧凡整整一天没去锦衣卫镇抚司,下午时分,曹毅带着几名锦衣校尉登门了。
进了内堂,曹毅面色凝重的将一份情报递给萧凡。
“大人,前些曰子,我依大人的吩咐,在北平以江南商贾的名义办了一家丝绸庄,秘密建立了锦衣卫的第一处北方联络站,这是从北平传来的第一份情报。”
萧凡见曹毅面色肃然,赶紧将情报仔细看了一遍。
“鞑子兵围北平?”萧凡倒抽了口凉气,失声道:“为何朝廷没见北平军报?”
曹毅道:“我们联络的方式是用信鸽,并在北平往京师的沿路设了好几处鸽站,曰夜不停的换飞,自然比北平的军报要快上许多,现在北平派往京师告急的快马估计还在半路上呢。”
“我得赶快进宫,将这个消息马上禀报陛下。”
朝争是朝争,前元袭边可是关乎边民生死的大义,这一点萧凡还是分得清楚的。
“慢着!大人莫急,事有蹊跷。”曹毅肃声道。
萧凡一楞:“怎么了?”
曹毅拧眉道:“我在北平曾与鞑子交战无数次,鞑子每年袭边,这已不足为奇,可今年鞑子袭边却有些诡异……”
“什么诡异?”
“以往鞑子袭边,只是对北平外围的边境村庄烧杀掳掠一番,从未听说闹到兵围北平城下的事,不论燕王为人如何,不可否认,他是个善于用兵的良将,每每作战都将鞑子打得溃不成军,燕王自戍藩北平,我大明的边境战事一直处于主动出击的优势下,鞑子们早已被打怕打麻了,根本处于被动的防守状态,今年他们竟敢兵围北平城,而且这还只是鞑子其中叫乞儿吉斯的一个部落所为,兵围城下者,实则不足五万,北平城如今驻扎精兵十万,其主将张玉亦是一员骁将,智勇兼备,在他的率领下,竟连区区数万鞑子都击溃不了?”
萧凡神色间浮上几分深思。
曹毅接着道:“……而且如今已是暮春时节,与鞑子往年袭边的习惯也大不一样,鞑子之所以犯我大明疆界,是因为过冬之前,诸部落所储存粮不够,所以他们每年袭边都是在隆冬之前,大雪还没覆盖草原时,才聚集众部落青壮,对我疆界袭扰掳掠,暮春正是草盛羊肥之时,这个时候鞑子不好好在草原上放牧,反而挥兵进攻北平城,简直闻所未闻。”
萧凡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子,沉声道:“我明白了,此乃围魏救赵之计!”
“什么意思?”
萧凡轻笑道:“燕王待在京师很没安全感啊,所以他想回北平藩地了。”
曹毅毕竟只是军伍出身,对朝堂之事不甚明了,闻言疑惑道:“燕王欲回北平,直接向皇上请旨便是,这跟鞑子兵围北平有何关系?”
萧凡摇头道:“有关系,太有关系了。你难道没听说吗?诸王离京就藩前,向陛下递请辞奏本,陛下皆准,惟独对燕王请辞的奏本留中不发,燕王若再上奏本,难免会被陛下猜忌,故而玩了这一招围魏救赵,北平若军务告急,陛下便是不准,也得准了,北平精兵悍将,除了燕王,谁能指挥得动他们?”
曹毅想了想,继而吃惊道:“大人,你的意思是说,鞑子兵围北平实际上是燕王背后玩的把戏?”
萧凡点头道:“不错,那个乞儿吉斯部落兵围北平,也许是与燕军背地里勾结,搭台给陛下唱了一出大戏,也许是被燕军的挑衅行为激怒,故而兵临北平城下,不管真相是什么,燕军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逼得陛下将燕王放行,令他回北平就藩克敌。”
曹毅咬了咬牙,叹道:“燕王……好算计!”
萧凡也叹道:“如今天子老迈,太孙孱弱,燕王若回北平,正如猛虎归山,龙腾九宵,他手中尽握北地十万精兵悍将,天下谁还制得住他?”
“大人,天子何不削藩?”
萧凡摇头道:“天子削不削藩,不是我们臣子能揣测的,我们只是向天子效忠的锦衣卫,陛下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国事政事,哪容得我们过问?”
曹毅等人闻言纷纷垂头不语。
话是这么说,萧凡心中却浮起几分焦躁,这段时间看朱元璋的表现,似乎对削藩之事并不怎么热衷,他无法对削藩之后举国各地的军政大权的交接做出稳妥的安排,他一生最重权力,恨不得将全国所有的大小权力尽集于他一身才好,他绝不容许将军政大权交给那些外姓大臣,相比之下,他更情愿将权力交给他的儿子们,让他们代替天子戍守各地,只有这样,他才会觉得朱明江山他手。
这些都是表面原因,最重要的是,朱元璋心里仍不愿相信他的儿子会造反,更不愿对自己的儿子下手,让那些外姓大臣上位,这才是他不愿削藩的根本原因。
朱元璋毕竟老了,他再也不是当年杀人不眨眼,对大臣动辄株连杀戮的冷血残酷天子了,特别是,这回他面对的,是他自己的亲生儿子,一个为朱家子孙忙碌了一生,背负了一身恶名的皇帝,怎忍对自己的儿子下手?如此岂不是完全否决了他这辈子为朱家子孙所做的一切吗?
朱元璋不想这么做,他甚至情愿睁只眼闭只眼,将这个棘手的问题留给朱允炆,至少在朱元璋活着的时候,他下不了这个手。
谁言朱元璋一生冷血绝情?临到终年,他在无言之中却流露出了一个沧桑老人对世事的无奈,和对子孙的宽容。
只可惜,这种宽容必将酿成大祸。
面对这样的朱元璋,萧凡能怎么办?他只是个小小的锦衣卫同知,他敢向朱元璋面谏削藩吗?
“大人,燕王若回北平,恐怕……”曹毅说了半句便住口不语,神色间却颇有几分焦急。
曹毅曾是燕王麾下百户将领,对于燕王的实力和野心,自是比别人更加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