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表情松了些,接过了烟:“谢谢领导理解,我们也都是为老百姓办事,没什么。”
其实他心里最难受的不是外面人的闲言碎语,关键是自己体制内的同志还不体谅,这话他没说出口,当了几十年的差,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办实事不惹事不闹事基本是他现在的做事准则。
“这位女同事刚从国外回来,不太了解咱们国内的复杂情况,大家多担待些。”容铮轻语说了句,然后转头看向白冰,沉声说:“回到国内,先要了解国内的情况。你以前去工作的那些国家往往地广人稀,警察的权限也大,但我们国家居民基数大,人口密集,配备警力却非常少。处理事情的时候需要付出十倍的耐心和精力,有时候还会非常危险,工资待遇水平却非常低。如果被投诉了,还要扣工资。就拿前段时间被刺伤的那位同志来说,他只是合同工,没有保障,工资一个月就两千元左右。”
他揉了下鼻梁,坐直身子:“我们可以有高要求,但警察也是人,不是机器。”
“老大,我明白了。”白冰朝老张道了声歉,但她心里还是有很多想法,可是容铮明显在找台阶给她下,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得先缓和了气氛才好开展下面的工作。
“没事,没事,我们都是大老爷们,皮糙肉厚耐骂。”老张带头打哈哈,有了台阶就顺着下了。
白冰是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刚从国外回来,难免年少气盛了些,他们也不好为难,心想白冰是自我带入受害人的角度,所以才义愤填膺,这样的人心不会有多坏,想到这里,不免对白冰的看法好了不少。
气氛缓和了,但白冰的观点没错,其实再难再艰苦也不是懒政的理由,容铮也知道这个道理,只是他不会像白冰心直口快说出来。
老张忽然问:“领导,你怎么对这边那边熟悉?”
他朝老张笑了下,夹着香烟的手指朝窗户指了下,烟灰灰扑扑掉在桌上:“之前我来过,就在那边,‘烹子案’。”
老张愣了下,点头:“这案子我知道,当时把我们这的人忙得够呛。哎,说起来,我这才想起来,咱们的确是有过一面之缘啊!只不过我一直在警戒线外围管理现场次序,看你们也就看见一个背影,这才一时没想起来啊。”
容铮微微笑了笑:“看来我的记性还行,一来基本都认出来了。这位小同志当时一直陪着我们,还有这位帮我们解决了和群众沟通的问题。多谢你们帮忙,后面结案才会那么迅速。”
在场所有人都有些惊讶,容铮这样职位的人除开办案的时候,平时像他们这种偏远辖区民警是极其难见到的。有时候私底下开玩笑,想要见到上面的,那得制造几起大案。这玩笑显然不合时宜,但是也是真实现状,说明他们这个地方有多不招人待见。
他们本来以为容铮说记得只是客套客套,就像领导巡视部队常说的“同志们辛苦了。”都是场面客套话,他们打从心底没想到容铮居然记得他们每个人,甚至每个人担当的职位,这不免让他们觉得开心。
接下来的沟通就很方便了,不等容铮提,派出所的民警就主动联系了几个和陈平有直接矛盾的人。
一个是陈平的前妻徐晓兰,徐晓兰家正好就在派出所附近,老张便直接带着容铮和白冰去了她家一趟。
徐晓兰看见他们没诧异,看来和老张挺熟了,对他们态度也挺好,进屋后还给几人倒了热茶端了水果。
她长得挺胖,个头挺高,目测有近一米七的身高,体重也有一百七左右,圆滚滚的一团,像是动画人物大白,走两步还会喘气。
她本来还在和和气气劝他们吃水果,但在听说陈齐死了,徐晓兰当场没控制住情绪,双眼一红,眼泪簌簌地落了下来。白冰和容铮对视一眼,两人都有些诧异,据他们了解的情况,徐晓兰之所以和陈齐离婚,不是因为受不了陈齐赌博,而是因为受不了陈齐每次赌输了,回家对着她就是一顿爆打。
看徐晓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瞬间大伙都不太明白,难不成这徐晓兰对陈齐是真爱?正在他们纳闷的时候,徐晓兰居然破涕为笑,满脸写着高兴,紧紧抓着身旁白冰的手摇晃两下,激动问:“真死了?死透了?再也活不回来了?”
白冰被她反复无常的态度搞得有些不知所措,她想着那四分五裂的尸体,就算是华佗在世,也没法活过来的,于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徐晓兰扯了张纸,狠狠擦了把脸,脸上的兴奋一收,狠狠地咬着牙沉声道:“死了,死了……老天爷总算开眼了,他这种人-渣,早就该下十八层地狱了!”
白冰愣了下:“你这么恨他?”
徐晓兰朝地上吐了口唾沫:“恨,恨死了,恨不得拿刀杀了他!”
她这话说出口,几人同时心下一惊,徐晓兰这是在当着他们警察面陈情自首吗?
屋内一下就安静了,一时间没人开口说话,只有越来越沉重的气氛让人窒息。
徐晓兰发泄完后,才反应过来屋内情绪不对,她连忙捋了把垂在额前的头发,笑道:“几位领导别误会,我虽然恨不得杀了他,当时我没那胆子,也没那力气。”
高高胖胖的徐晓兰,走路都要喘气,更别说要去杀一个身强力壮的男人,就是搬个东西跑个步都难。
容铮看她一眼,把拿出的烟放回兜里,问:“你是怀孕了吗?”
徐晓兰愣了下,转头看他。
这时候老张也开口了,他凑到容铮耳旁小声说:“晓兰一直有些胖,她也不可能怀陈齐的孩子。”
容铮没说话,他指着屋子一角,在鞋柜旁有几箱未拆包装的纸箱,那里光线不太好,其他人都没有注意,只有容铮发现了,纸箱上写着婴幼儿用品的字样。
徐晓兰抹了把脸干脆道:“是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