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咬牙,忙说:“我说,我说,果子……果子他是被人抓走了。本来,不会出啥事,但是您老太执拗了,那天非得急着回家,结果一到家,正好撞着了,没办法他们只能把果子抓走。”
徐老四一颗心沉到了底,仿佛有个人拿着把锯子一遍遍往他心窝子里据,他抹了抹眼泪,暗暗镇定了下,往跪在地上的大儿子身上踹了一脚,道:“然后呢?”
徐大不该说的已经说了,便没了顾忌,低着头道:“他们本来没想要孩子命,谁知道您老闹到了派出所,还怀疑上了老郑(邻居)……关键你还找到了那个证据。”
徐老四闭上眼:“畜生,畜生。”
他不停念叨,也不知道是在骂儿子,还是在骂凶手,或者是骂自己。
沉默了一会儿,他猛地睁开眼,看向徐大:“是谁让你装病的。”
“烟草厂的人。”
“这人是谁,你还想瞒我吗?”
“爹啊,你知道这干嘛,你光知道是烟草厂的人,你就该知道你什么也做不了!最近正在谈一件大项目的事情,你应该也听到风声了,国家这边正准备扶持一帮地方特色产业,咱们烟草厂要是能申报成功,那就能脱离破产的命运,连带着整个县城经济都会有大增长,这事情可是牵扯到咱们县城几百口人的生计大事!您老不考虑考虑他们,也得考虑考虑我们,多少人在厂里干活,拿着微薄的薪水养家里人。”
徐老四沉吟了许久,忽然想明白了些事情,烟草厂要做地方特色产业,拿国家扶持资金,少不了背后有一些复杂的关系走动。他这事情闹出来,影响的不是烟草厂,说小了影响的是县里未来的建设开发,说大了影响的是千家万户锅里有没有热饭。
思考了许久,到处乱跑的小鸡回了窝,嘈杂的小院恢复了宁静。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眼中充满了无可奈何与妥协,他轻轻摆摆手道:“果子你们可以带去烧了,给弄口好棺材,埋在老三旁边。”
徐大如释重负,脸上立马浮起笑容,谄媚笑道:“爹,棺材绝对买最好的。”
徐老四眯着眼睛看着自己傻儿子,心里觉得自己怎么生了这么个蠢东西。
徐老四忍不住冷笑一声,压低声音:“不过,他们连果子都该随意弄死,你就不怕他们也把你我给弄死?”
徐大一愣,他从没想过这茬,他连忙抬起头看向徐老四:“这……”
徐老四道:“二十几年前,你记得有个叫聂雄的小伙子被枪毙的事情。”
徐大回忆了下,过了会儿,连连点头:“记得,那时候闹得挺大,那女人去茅房上厕所,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死了,下面都烂完了。那聂雄真是个畜生,他爸还是烈士,居然干出这档子事情,还好抓着了,给枪毙了。”
徐老四冷笑,阴霾着双眼睛看着他:“果子才五岁,什么畜生能下得了这手。”
徐大被这眼神弄得心虚不已,连忙低下头,不敢说话。
徐老四深吸一口气,看向远方,道:“那人是冤死的,错了……是害死的。”
徐大惊讶地抬起头:“不可能啊,**都说是他干的。”
“呵呵,我亲眼看见的,**那女人的另有其人……再说了,那女的将近四十了,那小伙才刚刚二十,我看着那孩子长大,和他爸一样,顶天立地的主儿,怎么会干这档子卑鄙无耻的勾当。”
徐大那手指抠了抠地上的泥,小声嘀咕:“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那小子是不是**。”
徐老四冷笑:“要真没猫腻,怎么当年查案子的那小民警在举报后没多久就被人给弄死了?”
徐大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是谁?”
徐老四掏出烟,点上,缓缓地吸了一口:“你想过没有,我已经闹到市里还寄了举报信去了,当年那小民警也是寄信到市里就给人杀了,我会不会也给人害死了?”
徐大连忙摇头:“不会的,不会的,现在啥年代了,他们不敢的。”
徐老四苦笑着摇摇头:“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不长脑子的小子。那小民警身份和我们不一样。正宗大学生,城里人,还带着大绿帽。前一天还好好生生回来,给人家属说没问题了,就等结果了,后脚就摔水塘溺死了,那小鱼塘有多浅,我下去也才到肩膀,有人质疑过吗?我看……不仅仅是我,连你都有可能被弄死。”
那个死字就像个封印,直接扎在了徐大的脑袋里,他颓然地坐在地上,浑身没了力气。
就算他再笨,有一个真理他还是明白的,就是死人不会说话。
沉默了半晌,徐大终于想明白了,他看向老父亲,既然二十几年前父亲能活下来,那现在父亲也肯定有办法。
徐老四看他的样子,叹了口气,低声骂了句废物,他缓缓地站起身,拍了拍腿上的灰尘,看了眼禁闭的大门,狠狠地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带着儿子走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