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那天有人拿军用追踪器开了个玩笑,路线清晰标记了SB两个字母,嘲弄警方。当时所有人都找找一个失踪的孩子,根本没有多加考虑,没有料到追踪器地址有猫腻,稀里糊涂地踏入了凶手的圈套。对于这个圈套很多人百思不得其解,无法理解为什么这个凶手将黄医生以那么残忍的方式杀害。有人推测,是因为黄医生撞见了凶手绑架那个孩子,黄医生救子心切和凶手扭打,反被杀害。可是这样做下的案件,就有三个疑点。第一、现场虽然乱七八糟,但是并没有两人打斗的痕迹,第二、现场没有发现有孩子的踪迹,第三、如果是激情谋杀,直接一刀捅了完事,干嘛要那么麻烦切手指割脚趾,还将尸体以怪异形状放置。”

彭泽笑了笑,咳嗽一声:“或许凶手只是想要嘲弄警方呢?你也说了他路线标记了两个字母,他狂妄自大自以为不会被警方抓到,所以挑衅警方,很多国外变态杀手,比如黄道十二宫杀手,杀人后还会给报社寄去挑衅信件。他只是设下一个陷阱,愿者上钩,黄医生刚好误入陷阱,成为了他炫耀的资本。不过,不管怎么狂妄,这个凶手不是还是被你们抓住了吗?”

“绑匪的确被抓住了,实际上,他在被我找到之前自杀了,我们只找到了他的尸体,无法从他口中得知事实真相,所以只能进行推测。市局专门请来犯罪心理专家,他们了解了王昌的过去,认为王昌把黄医生当做自己惨死的母亲和暴力父亲的结合,所以痛下杀手。尸体摆成怪异形状,仅仅是为了恐吓警方,达到震慑警方的目的。切下手指脚趾是因为王昌虽然想杀人,却因为本性懦弱,只敢切除手指脚趾这种身体上最小的肢体。”

“哈哈,这个推测倒是很符合逻辑。”彭泽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嘴角却隐含一抹嘲讽。

舒墨摇摇头:“如果是反推论,先认为杀害黄医生的凶手和绑架孩子的人是同一人,这一切貌似迎刃而解。不过这种定罪方式在案件侦查过程中是极其避讳的。就好像,我认定你是坏人,就算你天天过马路扶老太太,我也会认为你别有目的。这样的思维方式容易造成冤假错案,所以……我认为该换个思路,将凶手和绑匪剥离开,以两个独立案件来看,一切就变得清晰明朗起来。”

“哦?”彭泽来了兴趣,摸了下下巴:“你觉得是两个人?”

“原因有二点。首先,绑匪王昌,从他童年经历来看他是个深受家庭暴力所害的悲剧人物。他或许敢杀人,但是他绝没有折磨成年人的爱好,对于他来说成年人是危险的,在他杀害的几个成年人身上,都是拿刀具发泄一样刺向对方,然后飞快将遗体藏起来。他是个胆小鬼,所以他把所有的龌蹉变态折磨都放在了无能力反抗的孩童身上。其次,是监控录像,从犯罪现场附近的监控录像来看,凶手体型臃肿,走路一瘸一拐,和王昌身形很不相似。”

彭泽撇撇嘴:“既然有监控录像,那还有什么可想的?”

舒墨笑了笑,点头道:“本来是可以判定是两个人,警方却在搜查王昌家的时候,发现了带血的衣物,经过检测衣物上的血迹的确是黄医生的没错。因此警方只能认为,是对方衣服穿厚点,故作玄虚罢了。”

彭泽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是这样,难怪啊,老黄居然是被这么个变态杀死,她肯定死不瞑目,我得给她多烧点纸。不过你也说了,那个凶手自杀了,也算是老黄大仇得报,这也算是老天爷开眼吧。”

舒墨一顿,目光直视着他的眼睛,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

“警方调查案件,需要人证物证口供齐全。人证嘛,人有七情六欲,想让人做假证非常容易,至于口供,人的大脑不是机器,就算他不想撒谎,也有可能记忆偏差,所以人证口供在一定意义上来说,可靠性不大,关键是物证,无法转移。我相信淮赧市警方破案率全国排首必然不是浪得虚名,肯定不仅仅是血衣一件物证可以下定论,其中必然经历过严谨的各项调研和推论,才会下王昌就是凶手的结论吧。”彭泽粗短的手指慢慢点了两下,站起身来,“所以,这位小警官,你怀疑有两个凶手这件事情怕只是你一厢情愿的推测,要是所有案子都你这样推测,那这个国家的刑侦机构,还真是让人担忧。”

“哈哈,的确如此。”舒墨忍不住笑了,眼睛弯成两道可爱的小月牙,“我们的确是让人担忧,甚至关于这个案子一度还有鬼神论。那孩子救回来后,做了好几天噩梦,神神叨叨说什么有另一个小孩,还有更诡异的,明明紧锁着的门却被打开了,让孩子跑到了地下室。那时候局里传什么鬼娃还魂报复凶手,救了孩子,你说可不可笑,明明才上面下达文件,严厉打击封建迷信思想。不过……人的第六感真的是很神奇,不然我怎么会去陷阱,还在黄医生的尸体上找到了一条指引,然后来到这里。”

舒墨哈哈大笑着,彭泽的笑容却慢慢收敛。

舒墨舔了舔干燥的嘴唇:“那个地图上连成的SB符号,如果用镜子看,其实是28。”

“还可以这样理解吗?28,这代表什么意思?28岁,还是28日?”彭泽问。

“不急。”舒墨摇摇头,目光投向彭泽的手腕:“时间应该还有剩,我们一步步来。”

彭泽下意识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手表,无奈地摇摇头:“你给我留的时间太短了。”

“杀我只需要一两秒的时间,所以一点也不短。”舒墨无所谓地说。

“好吧。”彭泽笑了笑。

他没有意识到,舒墨留下的文字陷阱,杀他只需要一两秒,也就是没有给彭泽留下任何逃跑的时间。听见舒墨的话,彭泽没有多想直接下意识回答,表明他压根没打算逃。想到这里,舒墨眼神暗了暗,心里暗暗估量自己的存活几率,在自己刚刚作死的瞬间,貌似又少了一大半。

舒墨强打起精神,咳嗽一声,掩饰掉自己情绪,继续回忆道:“那天,我一直打不通黄医生电话,孩子还失踪,却找不到她人是一件不符合常理的事情。就算手机落哪儿了,她完全可以借个手机,给我打通电话,但是她却没有。我看着地图,将所有的追踪器开机显示过的点连成线,形成了一个SB的符号,那一刻,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我接着就急了,孩子失踪,黄医生跟着失踪,凶手居然还挑衅,所有的事情一下子向我袭来,我的理智没了,疯狂朝最终点跑过去。”

舒墨吐了口气,那天的感觉每当回忆之时,那种无助绝望痛苦的感觉又重新包围了他。

他从未有过如此心慌惊恐的感觉,让他眼睛发胀鼻子发酸,不管不顾地冲到那里,看见的却是铺天盖地的血将他淹没。他总是克制不住地去想,要是再快一点,再早一点发现,那就不是冰冷的尸体吧。

“现场被精心布置,先是入口处用透明的塑料布遮挡,那是一栋烂尾大楼,只有楼板和柱子,还没有砌墙。塑料布代替了墙体将整个楼层分割成几块,造成迷宫一样,先是让人一眼看不到尽头,产生心理恐慌,接着是铺上的大量红色油漆,给人视觉上造成冲击感。整个场面像是埋头研究心理学的艺术家所布置,从里到外给人一层层心理暗示,每往前走一步,都会对人造成巨大的心理恐慌。一场剧前奏铺好,剩下的就是高潮,绕开这些累赘的装饰品走到中间就是你们要展现的艺术品……”

舒墨顿了顿,彭泽沉默着,眉头拧在了一起。

舒墨徐徐吐了一口长气:“黄医生的尸体呈现一种令人难忘的姿态,她的脊椎被打碎,好让她可以以一个弧形形状像球一样将椅子包裹。她的手指和脚趾均被切除,切除的肢体被丢进椅子后面的塑料桶里。从尸检报告上来看,凶手切除她手指脚趾的时候,她还活着。另外,尸检报告还有一个古怪的点,除了看过案宗的人,没人知道。黄医生右手的切口,横面从右到左向下倾斜。如果是正面切断人手指,切口横面应该是从左向右向下倾斜。能造成这种切口,有三个推测,一、凶手是个左撇子,二、凶手从背后怀抱死者剪断他的手指,三、死者……自己将自己的手指剪断。”

彭泽烦躁地站起身,走了几步,走到窗前看向外面。

舒墨侧了侧脸,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我实在想不明白,关于那个失踪的孩子大概你不了解,那个孩子对于黄医生来讲非常重要,在不知道孩子生死之前,她肯定不会自杀。于是我只能想到,她是被一个左撇子的凶手杀害。关于这一点,警方并没有在意,于是我私下开始调查,回到黄医生家里试图寻找有关凶手的蛛丝马迹。黄医生家就在她任职的医院附近,小区防护只有简单的一个护栏,没有专门的保安。监控探头就在大门上方,被打偏,很容易躲避,监控录像只保留七天,七天内没有值得怀疑的人。小区任何人都可以随意进出,没有人会注意。

“另外我发现她明明很久没有回家,那间屋子却是一尘不染,于是我查看了水表,在她离开的前一天,水表电表居然都还在运转。那说明,在案件发生的前一天,家里住过人,或者说有人出现过。这个人将屋子打扫得很干净,屋内没有任何线索,不仅仅是没有他的踪迹,就连黄医生的痕迹一点也找不到了。这个时候我很绝望,一点线索都找不到,难不成只能让这个残忍的凶手逃跑?”

这时,彭泽轻声笑了下,抹了下鼻头上冒出的汗,没有说话。

舒墨也跟着轻轻笑了起来:“真是一个难题,不留下任何线索,我只知道凶手身高体型性别,在茫茫人海里,我如何能找到这么一个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