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行舟沉默了下来,周鹏这边心跳得飞快,等着雷局的回答。
直到那端办公室里的电话铃又响了起来,雷行舟才沉吟着朝周鹏开了口:“狗崽子,我还说怎么突然学乖了,就知道给我找事,我看我早晚得被你们气死。”
周鹏小声问:“雷局,那你……”
雷行舟无可奈何叹息一声:“你去忙你的吧,这边我去一趟。”
周鹏这边听他抱怨得笑脸如花,赔着笑死皮赖脸说了两句好话,这才把手机乐呵呵地揣回包里,满脸写满了“成事了”几个大字,满足地重新启动汽车。
“你给雷局说了?”池剑看他高兴的模样,觉得有些不妥,他到现在对周鹏那么巧得到林姨电话依旧起疑。
怎么就那么巧,林姨出门就遇见胡明海的闺女?怎么就那么巧,胡明海闺女联系周鹏?怎么这么巧,周鹏就遇见了自己?雨惜彖
太多巧合聚集在一起,那里面的东西就显得有些那么不同寻常,不得不让人起疑了,池剑伸手摸进包里,不动声色地碰着手机。
周鹏瞟了池剑一眼,从包里摸出包烟点上:“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跟了他少说也快十年了,他对我来说和我亲爹差不了多少……如果他有问题,那我这十年来算是眼瞎。”
一口气把烟吸尽,周鹏把车窗摇下条小缝把烟头丢了出去:“这不正好也验证下,他到底有没有鬼……一箭双雕。”
周鹏偏过头,朝窗外丢烟的姿势居然有点帅。
池剑沉默地把手机重新揣回兜里。
引擎轰鸣,周鹏的车几乎和容铮的车同一时间达到欲海市局,周鹏刚停稳车就和池剑一人一手拎小鸡似的领着两小孩马不停蹄朝市局走,这就和容铮领着的浩浩荡荡的人群撞了个正着。
周鹏和冬宁往日旧识,以前因为雷局胡局不对付,没少龇过牙下过套,前几日冬宁还意气风发,没想到两人再次狭路相逢,冬宁摇身一变成为了阶下囚,让人不禁唏嘘,世道真是反复无常。
周鹏把手下拎着的小孩递给池剑,转身大步朝冬宁走去。
冬宁正被黑压压的警员护拥在中间,压着手臂和头迫使着朝前走,看着跟电视里押解刑场的场面差不多。
周鹏挤开人群走到他面前,干咳一声,冬宁闻声抬了抬眼,他的头被压着朝地下,站在周鹏面前,只能被迫皱起额头撩开眼皮朝上看,那模样看着像是在给周鹏伏头认小。
两人在人群中默默对视,已经物是人非。
见周鹏主动过来,在旁边的冬宁往日老手下有些紧张,担心两人当着众人面又来个你死我活,担心周鹏趁机落井下石,连忙出声高高喊了声:“周队。”
“周队。”冬宁也跟着叫了声,嘴角翘着含着笑,样子格外好看,“没想到吧,今天我们的较量得到此为止了。”
他平日管周鹏喊周大鸟,要不就阴阳怪气地叫声周大队长,今天这句周队乍一喊出来,有种微妙的违和感,这是在主动挑衅了,周鹏右眼皮子跟着重重跳了下。
周围的人暗暗出了一层白毛汗。
出乎意料的,周鹏没接他那阴阳怪气的后话,反而伸手拍了拍他的肩上的灰,顺手挥退压着他的那几双手,沉声说:“放心,他不会跑的。”
两边持枪特警面面相觑,不明白周鹏这是搞哪一出,没敢动作。
容铮扫了他一眼,没说什么,转头看向旁边的特警:“放开吧。”
容铮是半月前突然空降到欲海市,不动声色地私下展开一系列调查,随后巨山般的八佛山庄被查,还牵扯出内部警-察涉案,案件触目惊心,惊动了省厅中央。出于避嫌的原则,市局的领导们不得不接受这位背景深厚的年轻人来指导日常工作。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传言,说是容铮这人格外严苛,眼里容不得沙子,甚至到了吹毛求疵的程度,所有人都不想在这个时候被盯上,尤其是这位铁面无私背景深厚的大人物,于是容铮只是往旁边一站,没人敢抗拒,容铮说放开,就算不合规定,自然也都放开了。
冬宁怔了下,有些惊讶,重获自由的背脊终于打直,突然看见周鹏一本正经的模样,还有些不适宜,他努力扯开一边嘴角,僵硬地想要摆个往日的讽刺脸,语气尖锐地说:“周队您这突然施恩,是想让我以身相许呢,还是来生做牛做马呢?”
周鹏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径直伸手整理了下他软塌的衣领,把几个戳开的扣子重新系上,然后朝旁人问:“帽子呢?”
他说的漫不经心,冬宁喉头却感觉噎了个东西进去,刚才的话和气势都被堵进了嗓子眼里,霎时间变得灰头土脸。好半天才从嗓子眼里挤出句外强中干地挤兑:“你挡着光了。”
周鹏没听这句大晚上问太阳的屁话,径直伸手拿过警帽,大力拍了几下上面的泥土和灰尘,还细心地摘下几根杂草。
尽管如此,那警帽也没往日银星闪耀,好似蒙上了一层永远褪不掉的灰,永远灰蒙蒙的。
冬宁梗着脖子,脸色十分难看,但是当周鹏把警帽重新戴在他的头上时候,他眼睛一下就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