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鹏仰起头,细细交织的小雨轻柔地打在脸上,好似一个少女含羞带涩的吻。他突然觉得夜色真的好美,下雨的天也好美,这座城市也真的好美。
雨水洗涤了四周刺鼻的硝烟味,清洗了脏污的地面,也同时浇灌了在场所有人浮躁的心。高大的警.察挥动着手臂,用结实的身体为瘦弱的记者遮挡着风雨。刚刚还吵得面红耳赤的双方,突然变得不好意思起来,红着脸低下头,从包里取出带着香气的纸巾包,彼此分享着纸巾。
“周队,快过来啊。”女记者站在屋檐下,余光扫到还站在院子中间淋雨的周鹏,朝他招了招手。
沉浸在美好氛围里的周鹏听见声音,在茫然中缓缓回神,他歪头扬起惯常玩世不恭的笑容,迈开长腿朝着人群方向走去。一步踏入水洼,溅起了带泥的污水,弄脏了裤腿,周围的人看了哈哈大笑,也不知道有什么可笑的,周鹏也傻兮兮跟着乐了。
欢快愉悦的气氛好似能传染一般,很快,四周笑成了一团,就连门口兜售小商品的小贩,也冷不丁地笑了起来。
被淋成落汤鸡的周鹏要迈开第二步,他这次小心了一些。特地还留神看了眼,也不知道是不是意外,这一脚没踩在水里,却踩在了一块松动的石板上,顿时又引起周围人哄堂大笑,有的人抱着肚皮眼泪花都笑了出来。
周鹏感到无可奈何,两条裤腿都沾满了腥臭的泥浆,他无奈地笑了下,就要迈开第三步的时候,愉快的嬉笑声突然产生了一丝变化。周鹏僵住了腿,有些意外地朝外面看去,轰鸣躁动的警笛声由远及近,正朝着他们的方向奔来。
刚刚安静下的人群突然躁动了起来,笑声戛然而止,换上的是着急的询问声,雨水依旧落下,夜风吹得头顶的树枝哗哗作响,砸得暴露在外的皮肤生疼。不断拥挤的人群,那把人群间显眼的红色雨伞突然脱开了主人的手,在黑夜里划开一道血淋淋的口子,突兀地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出什么事了?
谁要来了?
记者们不安又激动地询问,互相推搡想朝前涌去,在场的警.察们立即开始形成一道坚不可摧的肉墙,阻止记者们前行。
周鹏急忙擦了把脸上的水,朝大门外奔跑,他的目光越过攒动的人群,朝警笛声传来的方向望去,脸上的笑容慢慢凝固。
视野里,一辆陈旧的大巴车正朝着他们缓缓驶来,蓝红爆闪的警灯紧追不舍,同时周鹏胸.前的对讲机尖锐地响了起来,方才的短暂安宁好似是场不现实的美梦,一切不安晃动犹如豆大的雨滴,警笛声越来越尖锐,那大巴车好像是庞然大物,轰然出现在现场。
周鹏还没来得及打开对讲机,大巴车里的灯突然亮了,那灯照亮了整辆车的内部,把车内的情况展现的一清二楚 坐在前座的人被五花大绑,像是大海里飘零的一叶偏舟,随着车身的晃动东倒西歪,眼中闪着恐惧的光芒。
掌着方向盘的司机隔着玻璃和周鹏遥遥相望,路灯在玻璃上折射出的反光照亮了司机的脸,让人看不清楚他的五官面貌,只见那司机手轻轻一抬,接着猛地按了下去。
像是一道惊雷猛然炸开,一声尖利刺耳的喇叭声轰然响起。
周鹏咬紧牙根,紧紧地捏住拳头,缓缓地眯起了眼睛。
第462章 残缺器官的遗体(一百零四)自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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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声音?”
孙周兴抬起头朝着窗子的方向看了一眼,一道身影走了过来挡住了他的视线。
那人递过来一张叠好的手绢,手绢上绣着金丝,还带着好闻的香气,看起来十分精致。孙周兴没有闲情逸致去研究手绢,粗暴地拿到手里揉搓了两下,擦干了手上的水珠,把皱巴巴的手绢扔回来人手里,声音拔高问:“熊律师,还有多久,我实在是觉得乏了。”
孙周兴向来上位人做惯了,说起话来颐指气役。他寥寥无几的耐心,已然在和审讯警.察对峙中用尽,到了这会儿,挂在脸上的假和气,已经销声匿迹,剩下的只是满肚子的不耐烦和怒气,逮着眼前的律师发了一通火。
熊律师眼皮轻轻眨动了下,不动声色伸出两根骨节分明的手指,挑过手绢随手扔进身旁的垃圾桶里。
他常年和上位者打交道,里面不乏像孙周兴这种表里不一的富豪,把律师当成餐厅服务员以为可以随意辱骂,不过有钱就是爷爷,挨两句骂对于他来说实在不算什么。
他眼观鼻,鼻观心,面不改色地回答:“其实已经好了,主要是孙总闹着要和冬宁再见一面,不然不肯离开。”
这个孙总指的是孙周兴大女儿孙玉芳。孙周兴的产业早早就挪到了交通便利的沿海城市,留在欲海的产业只是个可有可无的空壳,出于各种复杂的原因这个空壳必须留着,孙周兴便让孙玉芳帮忙打理。
孙周兴皱眉,捂着嘴咳嗽一声。
他这个女儿的脾气向来是眦睚必报,平白无故遭了这么大的责难和耻辱,必然会想尽一切办法羞辱回去。
孙周兴向来不爱管这女儿的私事,她爱怎么样怎么样,只要闹得不要太出格,随便她折腾。
但这次情况特殊,引起了各方关注,集团必定会伤筋动骨。玉芳要是这时候不懂事闹事情落人把柄,那就有些难办了。
熊律师在旁微笑着等着回答,镶着碎钻的镜框下耷拉着的眼尾透出点微妙的玩味,似乎在等着这出好戏的走向。
孙周兴背在背后的手指轻轻搓了下,冷哼一声:“这个小警.察不自量力,也不知道是授了谁的意想要扳倒我,简直是以卵击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