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伤后应激障碍的治疗是一个缓慢的过程,林柏诚采用了多种治疗手法 认知行为、催眠、脱敏治疗……
在经过半年的治疗,容铮的病情大幅度好转。就在去年年底,容铮调到了淮赧市心理研究所成立的特殊案件调查组担任负责人。在一次进入下水道探查案情的过程中,除了短暂的心慌、肢体僵硬,并未再出现其他过激症状。
与此同时,噩梦失眠的状态也有大幅度的好转,最近又破获了一起震惊海外的器官走私大案,可谓是声名鹊起,看起来,容铮已经摆脱了一年前钟旭给他带来的困扰。
林柏诚认为可以适当调低谈话次数,但在一个月前的一次见面谈话中,他隐约查探到一些不同寻常。
容铮不是一个配合的病人,倒不是他会抗拒治疗过程,而是他善于隐藏自己的情绪,不仅仅是欺骗别人,更是欺骗自己,这样的病人在军警队伍里并非个例。
实际上,林柏诚遇见过至少四例类似病例,无一例外都是自己团队的顶尖人物。为了不让敌人查探出弱点,往往要深层的包装自己,这种包装通常都是无时无刻,每一分每一秒都毫无松懈。因此需要心理专家采取更多的语言肢体上的技巧,让他们放松警惕,流露出最真实的情绪。
打个比方,就像是拿着冰镩去凿冰山,心理治疗师就是开采冰山的人,冰山就是病人隐藏内心弱点的屏障,一定要把冰山凿穿,才能窥视到病人真实的内心。
这是个缓慢的过程,需要极大的耐心、毅力和专业知识,而这些都是林柏诚恰好具备的。
因此在和容铮谈话时,在那不动声色的冰山下,林柏诚准确捕捉到隐藏在深处的一处暗涌,而那个名字几乎脱口而出
“舒墨。”林柏诚合上手中的资料,微笑地看向容铮,“能和我谈谈这个人吗?”
……
……
二零一五年6月十三日,下午四点半。
舒墨看着脚边打转的小狗,好奇地伸出一根手指,抵住对方shi-漉-漉的脑袋瓜。
后者用鼻头蹭了蹭舒墨的手掌心,这条路还走不太稳的小奶狗胆子极大,见舒墨没有离开的意思,干脆把脏兮兮的小爪拍在舒墨的白色运动鞋上。舒墨一低头,就对上小奶狗发光的俩黑豆眼睛,无声对视片刻,小奶狗兴奋得把尾巴转跟陀螺一样快,仰着头去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舒墨的手指尖。
舒墨一愣,还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就见它十分自然地四脚朝天地仰头躺下,露出粉嫩的肚皮,得寸进尺地要舒墨揉一揉。
舒墨一时哭笑不得,只好伸出了手。
淮市六月的天气阴晴不定,早上出门天空还碧蓝如洗,到下午就乌云盖顶,这时候已经下起了瓢泼大雨,阵阵狂风肆掠着大地。
即便如此,还是热,仿佛整座城市被罩在蒸笼里,光是站着不动,就能被闷出一身汗来,所以周围的门窗大多紧闭着,没有人打算趁着这会儿通通风,情愿在屋子里多吹会儿冷气。
舒墨刚从图书馆出来就撞见了大雨,奈何没有带伞,只好转身走进了学校的室内篮球场。
室内篮球场里十分热闹,所有场地都挤满了人,在里面的每个人都大汗淋漓,神采奕奕,彼此兴奋着抢夺着篮球,不会因为偶尔的碰撞而怒气冲天,就算有细小的摩擦也很快在酣畅淋漓的运动中忘得一干二净。
或许大学真的是象牙塔,还没有沾染上社会的尘杂俗气,这群年少气盛二十岁左右的学生,依旧天真单纯,对未来有着美好的愿望和憧憬,最大的烦恼也就是爱情和学分,人性的丑恶面在这里似乎无处可寻。
从欲海市回来后,舒墨就被卸任了特调组实习生的工作,这并不是研究所的意思,而是学校的意思。好好一个学生送到研究所做实习,本来想增加一些资历,却被好几次送进医院,作为校方自然担心学生出事,不好朝家长交代,就把舒墨叫了回来。
回到学校就是繁忙的学业,舒墨很快适应了校园生活,每天焦头烂额忙着论文,到了周末约出去和几个同学聚一聚,但偶尔他还是会怀念在特殊案件调查组的生活。
想他走进那间通透白色的办公室,想朝他歇里斯底大喊的疯子,想那些腾空中在空气中始终缠绕在鼻尖的血的味道,想那个漫长、痛苦又如回忆的噩梦。
他终于搞清楚了那断断续续的噩梦里朝他透露出来的信息,迂腐的山村,噩梦交织的童年,火焰、硝烟和血液的味道,暗示着堕落的厚重铁门。
在梦中日益鲜明的面孔,在镜子里不时朝他微笑。
大牛,阳哥,妈妈,哥哥……以及五岁的自己。
你们在那一边过得还好吗?
舒墨靠着墙边在门口坐下,边揉着软软的狗肚子,边看着不远处打球的少年脸上扬起的笑容。
一声哨向,最近的场地开始中场休息,舒墨认出来其中一个熟面孔,是他们系的学生,叫做代小嘉,几次刑法大课都赶巧坐在自己旁边。
代小嘉个子不高,也就一米七开头,但看他刚才在场里面打得几个来回,弹跳力不错。
代小嘉打完球后知后觉感得累,气喘吁吁地把球朝地上一扔,就着急去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