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上一道红一道紫,衣服在混乱中撕开了好几条口子,甚至胸口背上都挨了几个黑乎乎的脚印。
或许是方才的事情把老人吓坏了,他抱着膝盖蜷缩成一团,蹲在围墙的夹角 一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里。他不停用枯枝一样的手臂擦拭着满是褶子的眼睛,眼中泛着无助的泪光,无声哭泣着。
周鹏在旁边站了很久,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最后,他一言不发地走上前,扶起老人,两人搀扶着,一瘸一拐走上法院的阶梯。
此时此刻,一个穿着校服的逃课少年,正站在街道的拐角处,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幕。他的目光缓缓向上,在那些兴奋的、好奇的、沉重的、悲伤的、痛苦的人群脸上逐一扫过,最后落在左右各放着两巨大神兽的法院大门。
炽热的阳光投射在建筑物上,大理石砖玻璃幕墙到处泛着明晃晃的刺眼的白,无处不显示着法律应有的威严。
是冷峻、不带一丝人情味的建筑。由暗哑的钢筋和坚*硬的水泥土筑成,在被公路和建筑分割的七零八落的城市里默默镇守,仿佛沉睡的巨*龙,被一片浓稠的黑暗物质缠住了锋利的四爪,无法冲破雾霭,被愚不可及的人类左右着。
他缓缓地收回了目光,在热烈的阳光下,嘴角讽刺地轻轻翘了起来,眼睛里却盈满了悲伤的泪水。
……
……
与此同时,为了九点的直播节目,省电视台正在紧张筹备中,直播室布置的很豪华,光现场参加节目的观众有一百多人,绕着舞台坐了一圈,每个观众都有一台参与现场讨论投票的投票器。
另外有二十四个有名的网络博主,被安排坐在舞台的右侧。
舞台左侧摆放了十二台座机,接线员全是刚出道的选秀艺人,穿着和节目主题不搭的抹胸小短裙,像是在参加娱乐综艺节目,导演也没让改,估计就是他们要求的。
舞台前,余宏军正拿着台本紧张地背诵着流程,他不停地做着深呼吸,在台上来回踱着步子。制片人走过来和他说了几句话,可他什么也没听见,只是耳边不断出现“嗡嗡嗡”的耳鸣声,眼前纸张的小字也变得模糊不清,像一个个歪歪扭扭的小蝌蚪在眼前晃。
他紧张地不停吞咽着唾沫,台前大灯打开的时候,瞬间炫目的灯光,让他有呕吐的冲动,他强忍着做了一个深呼吸,手撑着座椅扶手坐下。
“所有人准备,离直播还有十分钟。”导演突然大喊了一声,与此同时,后方的提词器出现了倒计时。
于是余宏军更加紧张了,他忽然感觉呼吸不太顺畅,第一次上直播类的正式节目,难免有些紧张,他偷偷隔着厚实的桌板,把自己的腰带松开了两个扣,这样一做,瞬间感觉轻松了不少。
这时候,现场助理和观众已经沟通完毕,余宏军正抬头,恰好看见女儿正坐在台下,朝他甜甜地笑了下,并伸出右手握拳朝他鼓气:“老爸,加油!”
余宏军深吸一口气,这一瞬间,他想到了他即将做的,还有即将面对的,忽然一股热流涌出来,通达四肢百骸,他也举起拳头,学着年轻人的模样给自己鼓了鼓劲。
孩子,原谅爸爸。
……
……
离开庭还有八分钟,淮赧市中级人民法院。
旁听的家属已就坐,被一米高的栅栏分隔在法庭之外,正中央国徽之下是手握审判法槌的法官,这并非少年合议庭,而是正式的刑法法庭。
左边是辩护人律师及助手,右边是负责公审起诉的检察官,都在各自忙碌着,在开庭前他们要先交换证据,而中间空着的席位则是嫌疑人的席位。
锁链声先响起,两名穿着制服的法警先正步进入。
江洋拖着沉重的步伐,缓缓地走进法庭,威严的国徽之下,在场所有人站立起身,那些目光全朝他投射去。
空气变成了沉重的铅块,重重地压*在他的身上,让他的脊梁怎么也直不起来,只能弯着腰低着头,期冀着这样能帮他避开那些仇恨的视线。
当他走到座位,正要坐下的时候,背后传来充满鄙夷的“嘘”声,他浑身一僵,内心涌出极大的不安和仿徨,下意识目光乱晃,想要寻找一直在他身旁殷切说话的律师。
然而此时,律师并没有注意到他的慌张,正低头看着资料,似乎早就对这种场面习以为常。
江洋脑海里此时浮现出之前狱友说过的话 “刑辩律师嘛,都想接个刑案为自己打响名声,更何况你犯的这个案子那么出名,想借着为你辩护出名的人可不少。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赢了,他声名鹊起,输了,他也不痛不痒,不要抱有太大的希望。”
绝望,是江洋此时此刻唯一的感觉。
那些曾经称兄道弟的哥们没有一个人来看过他,当他打电话过去的时候,不是支支吾吾说家长不同意,要不就是谎称自己家亲戚死了走不开,反而那个讨厌的孟老师和班长来看过他一回,但也能从他们的动作表情看出不耐烦
“看吧,他就是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