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烈的血腥味涌了上来,而他一动也不能动,四肢仿佛僵住了,眼前的一切全成了分崩离析的色彩。他目光模糊地看着前方,一动不动,脑海里白茫茫一片。他茫然地想,出什么事了?
谁死了吗?
“他去学校,讨要说法,可女儿是和他出去遇害的,很多人目击他打骂孩子,说他不要脸要碰瓷学校。最后警方给出事故报告,说孩子不堪忍受他的打骂,弃车自杀,司机也是倒霉,摊上这种事。所有人都在责怪他害死了自己的女儿,他十分内疚,那晚也不想活了,爬上楼顶想要自杀,没想到撞见了同样想自杀的我。”
十几年过去了,王亮的记忆早就模糊,却格外记得两人相遇的那一幕。阴森森的天台上他们遇见了不同立场的彼此,又仿佛互救般跳出了深渊,却没想到进入了另一个不断循环的地狱。
“从那以后,我和他成了朋友,在家里喘不过气的时候,就会去他家休息。他学识很渊博,和他聊天很有意思。可能他也觉得孤独,把我当做了半个儿子,非常欢迎我去他家,甚至还给我家里的备用钥匙。
“有段时间他情绪很差,每次我去他家,都能看见空着的烟盒和酒瓶。我想找他问问,可他要不沉默,要不就干脆遇不见他。就在我以为他又陷入对女儿的死内疚的时候,他却又突然恢复,不仅红光满面,带着肉眼可见喜悦,还拉着我出去吃饭,带我去打游戏……是我太小了,根本没有意识到,他那些行为反常到了极点。”
说到这里,王亮顿了顿,朝容铮笑了一下,伸出两根食指晃了晃:“能再给我根烟吗?”
笑容未及眼底,王亮只是扯开嘴角,礼貌地意思了下。其实他压根不想笑,只是多年来求人办事的习惯已经深入骨髓,下意识地露出个笑来。
容铮直接把打火机和烟盒都拿出来,放在桌上,示意他随意。
“谢谢,”王亮接过烟猛吸了一口,然后用手掌使劲揉搓了两边突突直跳的额角,把升腾起来的疲惫和焦躁略微压了下去,才接着说:“因为两次离家出走,我和父母的关系紧张到了极点,所以偶尔会去他家里小住。他家我都可以随意进出,除了杂物室,那里是常年上锁的。他不是天天在家,知道我的情况,专门在客厅安置了一张小床,床正好就对着杂物室的门。
“那天我睡到半夜,突然被一声巨响惊醒,就像十几个玻璃瓶被同时砸在地上,我被吓了一跳,睁开眼就看见他突然从杂物室跑出来。他脸上的表情很狰狞,手上缠了一团卫生纸,不停有血渗出来。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闭上眼,就听见他走到我身前,还特意停顿了下,我到现在还记得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心里有种隐隐的直觉,一旦我不小心动了,就会遭遇很可怕的事情。我拼命忍着,动员了全身的神经,可能他觉得一个小孩应该没能力装睡,在反复确认我还在睡后,才轻手轻脚走到门口,出去了。”
那时候的王亮就对刑法类的书籍特别感兴趣,偶然撞见了这一幕,就觉得事情有蹊跷。本来这个年纪的男孩好奇心格外重,因此想要一探究竟。
当时他只是觉得男人有事瞒着他,并不觉得对方有多危险,所以他内心充满了紧张,却并不感到害怕。
“我先是爬起来去窗边看,发现他的车开走了,确定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这才转身去了杂物间。和我想的没错,当时他走的太匆忙,没来得及锁门,我轻轻一推,门就开了……结果发现那个房间,全是照片。”
王亮说到这里,深吸了一口气,用双手盖住眼睛:“那种场面太可怕了,到处都是照片 桌上,墙上,甚至还有很多挂在半空中……黑暗里给你的感觉,就像无数双眼睛正盯着你,我吓得不知所措,全身血液一下涌到头上,‘嗡’的一下,只觉得天旋地转。”
“我赶紧打开了灯,可一打开,我整个人吓得僵在了门口,墙上贴着一张很大的他女儿的全身照,乍一看见,以为他女儿又活了过来。他女儿本来就不好看,被印成等人高的照片,就像鬼一样。我惊出了一身冷汗,觉得口干舌燥,下意识去找水,结果发现地上打碎的玻璃瓶,还有一张被水打湿的报纸。报纸上右下角写‘玩过头!十三名学生鬼屋聚会,意外触电身亡,无人生还。’
“这条新闻被他特地圈了起来。我觉得莫名其妙,一抬头就看见墙上,除了他女儿照片,还贴着很多陌生面孔的大头照,其中还有不少张被打了红色的叉。不知道怎么,我忽然想起那条新闻,鬼使神差地去数,正好就十三个人。”
王亮狠狠地吸了一口烟,疲惫不堪地闭上眼,沉声说:“那种情况下,任谁都会惊慌失措,更何况我那时候还是个孩子。我吓得赶紧跑回床上,用被子死死地裹紧自己,其实我并不觉得那是他杀死的,毕竟报纸上写清楚了意外,可那种埋藏在温和表皮下阴森森的恨意,让我毛骨悚然。但我很快发现,这并不像我想的那么简单,再大的巧合,怎么会接二连三的出意外,而且恰好都是他照片里那些人呢?”
舒墨看向他:“所以你私下做了调查。”
“差不多,”王亮说,“我去问那学校的学生,据说私底下流传一则关于诅咒的传言,说是他女儿当时自杀的时候施下的诅咒,只要是生前欺负过她的人,都会不得好死。”
舒墨忍不住问:“传言出现在第一次意外之后?”
“不是。”王亮摇摇头,“恰恰相反,传言先出来,才出了第一次意外。据说,那些学生不信传言,还放出话说‘那丑八怪生前就怕他们,死后也不敢嚣张。’然后约了十三个人,去了一栋烂尾楼说是要请笔仙,让笔仙把‘丑八怪’的鬼魂打散,结果他们点蜡烛不小心把消防的洒水器打开,正好有根电线掉下来,就把他们全部电死了。”
第546章 致命的吸血伯爵(五十一)背叛(修)
九零年代初期,没有网络,没有手机,接受讯息大多靠报纸,或者茶余饭后的口口相传,传播程度应该相当受限,可关于诅咒的消息还是不胫而走。
更令人恐慌的是,不知道是巧合还是诅咒成真,学校里的意外事故居然不断增加,还都围绕当时女孩就读的班级 高一 四班。
“当时死了不少人,”王亮捂着眼睛,低声说,“最后一次,是发生车祸。那次学校组织了个参观本地牧场的活动,司机中午喝了点酒,回去的路上,没人注意,结果车开过桥的时候,司机突然精神恍惚,不小心把车开到隔壁道,正好迎面开来辆小汽车,他赶紧一盘子把车打偏,结果打错了方向,直接撞开护栏,掉进了江里……三十四个人,包括两个老师,全都没能活下来。”
老一辈的人对这案子或多或少有印象,三十四人,无一生还,不仅学校被问责,就连市里的官员也受到牵连。等人们回过神把所有意外联系在一起,发现高一四班的学生已经死得差不多了,只有两三个幸免于难,还惶*惶不可终日,总是产生幻听幻视,疑神疑鬼,据说那会儿他们总能看见死去的同学,还冲他们喊 “一个班的人,就差你们了”。时间久了,自然精神崩溃,很快就被送进了精神病院。
“我怎么没印象,死了那么多人,就算我才几岁,也不至于连个印象也没有啊。”周鹏绞尽脑汁回忆一番,也没能在记忆的角落里找到一星半点的蛛丝马迹,他冲王亮不客气地开了声,“王亮,你该不是为了减轻刑罚,临时编了个灵异故事,这是唬谁呢?”
“你那时候才多大,五六岁?穿开裆裤的小屁孩一个,连成年人都不怎么清楚的事情,你又怎么可能知道。”王亮情绪低落半晌,忽然撞上这么个没文化乱开腔的二货,顿时忍不住生气,再开口话里带上了几分尖锐的指责,说完又本着不和傻*逼一般见识的职业素养,强压下一肚子脏话,飞快收拢怒气,换上一脸的沉重。
他低声说:“那时候讯息可一点不发达,加上这事情的确挺邪性,一个班的人接二连三出意外,不是死就是疯,就算是无神论,撞见这种事也会疑神疑鬼。总不能开广播直接提醒广大群众,小心某某高校,里面真有个索命的恶鬼。那几千名学生还上不上课,学校还开不开?家长的情绪要怎么安抚?说不准最后还要引起恐慌,谁来负责?”
周鹏忽然想起工厂里的发现,还有那些执迷不悟的家长和语焉不详的学校,眉头紧紧一皱。
“不仅仅是学生家长,还牵涉到整个社会安定,这里面涉及的问题太多,可能出于这方面考虑,各方都选择主动封了口。没有如今发达的网络通讯,本地媒体也没敢报道,整件事就被各部门默契地掩盖了过去,到如今就连档案里都找不着。老一辈的说起来只当是离奇的都市传说,不过还有一个简单的方法可以验证,当时出事的班级是高一四班,有人说‘一四’谐音‘要死’,很不吉利,于是这所学校干脆取消了这个班级。”
不仅如此,一个学校里接二连三出意外,都快死了六十人,光听起来就骇人听闻。学校根本负不下那么大的责任,问责下来,省市领导都跑不了。尤其是这些意外牵扯到校园暴力这个敏*感社会话题,还有鬼鬼神神的诅咒,非常容易造成恐慌,说不定整个城市形象都要受到影响。作为沿海靠投资海运发展起的城市,这种消息相当于丑闻,更不能大范围的宣传。